不去，就給人一種薄涼之人的感覺。

　　去的話，萬一因此沾上晦氣，日後科舉跟婚姻不美滿，那這代價，誰又能承受的起？

　　現場沒人勸說，隻是靜靜地看着他們母子。

　　沈氏拉着人不松手，但她也不是那等蠢笨之人。

　　這會兒被人如此圍觀，她隻能咬牙一狠心說道：

　　“你留下，娘跟你爹走一趟！”

　　齊明宇聞言心下松口氣，話卻帶着暗示道：

　　“娘，不一樣的。老族長對我有恩，不管怎樣，都該是我親自去。

　　夢雨那麼善良，我相信她知道後，也會理解的。

　　至于功名，沒關系的。今年就算受影響考不上，大不了我再等三年。

　　若是還受影響，那我多等幾年也行。

　　左右我這歲數不算大。

　　我大褚國及第登科的人，有許多都是三四十。”

　　聽到功名這事，沈氏立即想起兒子的身體情況。

　　要不，讓老二去？

　　這樣的話，回頭到時間了，老二該去趕考就去趕考。

　　若是老二有幸能熬下來，考上自然最好。

　　倘若考不上，到時候對外也有個說辭不是？

　　屆時就說，因為成親前一天，去祭拜老族長，被晦氣所沖！

　　晦氣這玩意兒，玄之又玄。

　　老二一次兩次考不上，别人也不會說啥。

　　等時間久了，到時候兒媳婦可能孩子都生了幾個。

　　屆時考不考得上，也不影響她家的富貴！

　　腦海快速想着這些的沈氏，嘴上卻說：“不成，還是我跟你爹走一趟。

　　老二，你聽娘的。你在家等着，我去喊你爹，一會兒就過去。”

　　說着，她匆匆往屋子裡走。

　　而齊明宇借此機會，看了衆人一眼。

　　最後眼底帶着掙紮，腳步堅定朝齊老族長家裡去。

　　本還想擡棺到齊明宇家，要他給個交代的齊茂盛，做夢都想不到，他都還沒行動，對方就找了過來。

　　他一來，就直接跪在靈堂上。之後跟個女人似得，紅着眼睛，眼眶中的淚水，要掉不掉。

　　看到這一幕，齊茂盛覺得，自己的拳頭都硬了。

　　隻是現在情況特殊，他不能把人趕出去，更不能動粗，因此隻能忍着。

　　而齊明宇雖然一副傷心難過的模樣，但他沒低頭，眼角餘光一直觀察周圍人的反應。

　　等他看到，周圍人對他這個時候能來，表示很滿意之時，這才轉身看向齊茂盛的娘。

　　“林伯娘，族長本能多陪你們幾年的，是我的錯，害他提早走了。”

　　他說着，當衆用力打了自己一巴掌。

　　之後從袖兜中掏出五兩銀子，眼底帶着濃濃的歉意，說道：

　　“我今天可以在這，陪老族長一天。明天要成親，不能過來。

　　這銀子，是我的一點心意。勞煩林伯娘你，幫忙将老族長的身後事，辦得體面一些。”

　　話落，他又轉向棺木，給磕了三個頭。

　　之後就跟親齊老族長的親兒孫一樣，跪在地上。

　　齊明宇的腰，根本不支持他這樣做的。

　　但他在賭，賭老族長家裡人，不會讓他堂堂一個秀才，就這麼跪在此地。

　　除非，這家人在明擺地告訴大家，他們記恨他。

　　隻是該做的場面，他做了。

　　該說的場面話，他也說了。

　　甚至，他還給了五兩銀子。

　　如果老族長一家要臉，肯定不會為難于他。

　　尤其是，他是村裡唯一的秀才，大家還指望他考上舉人。

　　不得不說，齊明宇真的很會揣摩這些人的心思。

　　本來很不爽的齊茂盛，看他磕頭那麼用心，還給了五兩銀子，心裡的怨氣當即少了許多。

　　家裡因為爺爺，沒什麼存錢了。

　　若是想将喪事辦的體面一些，難免要去借錢。

　　眼下年景不好，衙門那邊還在說，接下來會極熱跟幹旱。

　　逝者已逝，活的人，還要過日子。

　　這五兩銀子不多，但也不算少。

　　在已有棺木壽衣的情況下，隻剩下葬後宴請下同族人吃飯。

　　眼下情況不好，席面辦的差一點，也沒人會說什麼。

　　如此一來，倒是可以省下三四兩銀子。

　　這些銀子，他找點關系，多買些粗糧粗面，到時候也能讓家裡孩子，多吃幾口。

　　齊茂盛為了銀子，哪怕心裡依然不滿齊明宇，但還是妥協了。

　　在齊明宇跪了約莫兩刻鐘，額上各種冒冷汗時，終于将人拉了起來。

　　“你明天就要成親，家裡事多，先回去吧！”

　　齊明宇壓根不知道齊茂盛在說什麼，他隻覺得自己的腰快斷了。

　　被扶起來時，那猶如針紮的疼痛，讓他“嗷”一聲，直接飙淚。

　　痛，痛死他了。

　　等薛夢雨進門後，他一定要想辦法，從她手中多弄點銀子。

　　他要去府城找名醫，幫忙給看看。

　　他還年輕，又是文人，怎可以不能提筆，又怎能站不起，坐不直？

　　或許府城的名醫本事高，到時候他能治好。

　　如此一來，晚三年考上舉人，也沒什麼！

　　齊茂盛本來打算将人扶起來後就撒手。

　　但看到齊明宇這模樣，心下忍不住懷疑。

　　這才跪了多久啊，至于這樣嗎？

　　難道讀書人，都這樣？

　　難怪人家說，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

　　想來，齊明宇應該是那麼多書生中，最弱的那一個？

　　齊明宇還不知道，他在剛才已經露餡。

　　隻不過，人家會腦補，會給他加點濾鏡，才叫他平安走人。

　　等他被人扶着回到家時，前來幫忙去擡嫁妝的人，已經吃好了糖水雞蛋。

　　衆人見到這模樣，有些面面相觑。

　　在安平縣，搬嫁妝要由新郎帶人去，且也是有時辰要求的。

　　這要是耽擱了，回頭女方那邊，會不樂意，覺得男方不夠重視。

　　沈氏心疼兒子，又想婚事能順利，最後一狠心，将之前的舊門讓人擡出來。

　　在衆人不解之際，她咬着牙開始洗。

　　等洗幹淨，擦幹了，才對大夥兒道：

　　“一會兒明宇就躺在這上頭，勞煩你們來幾個人擡着他去。

　　這門還是好的，等回頭你們要的話，隻管拿走就是。”

　　齊家村人在地動後日子不好過，家裡是什麼都缺。

　　此時聽到沈氏這話，再看看那七成新的厚實木門，便爽快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