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就討厭看到王晨晨這副表情，生氣的把他放在茶幾上的書包丟在地上。

　　「我說了半天，你聽不懂嗎？」

　　以前的王晨晨哪裡受過這種待遇？

　　不管是陸江庭，還是陸江庭的父母，對他都好得很。

　　王晨晨眼見著自己不管是哭還是委屈，都沒用後，突然朝著陸江庭怒吼道：「跟我有什麼關係呀？這不都是你們大人折騰出來的事嗎？為什麼要讓我承擔罪惡？」

　　陸江庭一怔。

　　王晨晨繼續吼道：「從我記事起，你們就告訴我，我是烈士的兒子。我其實根本不記得他長什麼樣，更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全都是你們告訴我的呀。」

　　他指著陸江庭道：「尤其是你，我媽幾乎不跟我說他的事的，一直都是你在說。是你告訴我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是你告訴我，因為我是他的兒子，所以你會對我好。大家都在說，你對我好，是看在他的面上。

　　也是你們……也是你們告訴我，他不是我爸，他是我大伯，然後突然就收回了對我的所有好。我明明一直是我，我什麼都沒做，怎麼突然就成了罪人？」

　　這此話壓抑太久了，他也不小了，把滿腹委屈都寫在紙上，然後反覆的修改，背誦，牢牢的記在腦子裡。

　　在這一刻，終於嘶吼出來。

　　陸江庭一時驚呆。

　　他一直覺得他就是個小孩子，根本沒想過能說出這些話來。

　　王晨晨抹了把淚，繼續控訴，「說我是王建軍的兒子是你們，說我是王建國的兒子也是你們。對我好的是你，厭惡我的也是你。非要搶奪我的撫養權的人是你，現在嫌棄是我累贅的也是你，你說，我到底招你還是惹你了，你要這麼對我。」

　　一番質問，讓陸江庭啞口無言。

　　可那又怎麼樣？

　　他對王晨晨的好，本來從一開始就是有原因的。

　　因為他是建軍的兒子，因為建軍為他而死，他不能放任他的孩子不管。

　　既然有這個前提，那麼他如果不是建軍的兒子，他又為什麼要照顧他？

　　他又不是隨便在路邊撿個阿貓阿狗都會養的人。

　　陸江庭嗤的一聲笑，點點頭說：「是的，我有錯，所以我說我養你這一年多，算是為我自己的錯誤買單。」

　　「每個人都會為自己做錯事付出代價，我厭惡你也不得不養活你，便是我當初搶奪你撫養權的代價。」

　　他指著那扇門道：「所以，現在可以滾了嗎？」

　　王晨晨到底是個小孩子，面對人高馬大的大人那一臉的兇相，他還是怕被打的。

　　剛才那一通控訴都耗光了他所有的勇氣，台詞背了很久才吼出來。

　　眼下看到陸江庭冰冷的眼神，他啥也不敢說就拾起地上的書包回房間了。

　　作業？

　　算了，反正沒人在意，他也做不好，乾脆就不做了。

　　沒人和他說話，沒有人理他，也沒有人在意他。

　　他現在有些後悔，覺得自己不該留下來。

　　第二天，王晨晨去找了唐小芬。

　　正在掃大街的唐小芬看到路口背著書包的王晨晨愣了下。

　　隨後跟趙大姐說了一聲，放下掃把向王晨晨走去。

　　「你是來找我的？」

　　王晨晨點點頭。

　　「這個點了，你怎麼還不去上學呢？」

　　王晨晨低聲說：「晚一會兒去沒關係。」

　　反正沒人在意。

　　沒有家長管，成績又差，老師大概也要放棄他了。

　　他就算逃課也不會有人在意。

　　「你找我什麼事？」唐小芬問他。

　　「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帶我回家。」

　　唐小芬有些懵，「帶你回家？回哪兒？你爺爺奶奶家？」

　　王晨晨點點頭。

　　唐小芬深吸一口氣，「你得上學啊，在這裡好好的，為什麼要回你爺爺奶奶家？」

　　王晨晨小聲的說：「我想回家。」

　　那至少是他家，不用在陸江庭這裡忍氣吞聲。

　　他現在後悔了，當初就該跟奶奶走。

　　唐小芬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不難猜測。

　　可能陸江庭對他不好吧。

　　陸江庭為什麼對他不好？猜都能猜到。

　　從一開始，陸江庭照顧他，就因為他是王建軍的兒子。

　　他既然不是王建軍的兒子，陸江庭自然就對他不好了。

　　「我幫不了你。」唐小芬說：「我得上班，而且……我也不打算回那裡去了。我跟你爸離婚了，那又不是我家。」

　　王晨晨欲言又止。

　　唐小芬：「你還有事嗎？」

　　王晨晨搖搖頭，「沒什麼事了，我走了。」

　　他背著書包落寞的離開。

　　他當然知道他們離婚了，也知道離婚意味著什麼。

　　隻是除了找她，他想不到其他人了。

　　唐小芬看著王晨晨遠去的背影，嘆著氣搖了搖頭。

　　這時趙大姐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這孩子挺可憐的，現在算是毀了。」

　　可能吧。

　　但不關她的事。

　　別說她不可能回去了，就算回去她也不會帶上王晨晨。

　　她自己都挺可憐的，自己的兒女都同情不過來，哪有心力去同情別人？

　　快下班的時候，他們領導突然過來，叫唐小芬掃完地後去一趟辦公室。

　　唐小芬應了下來。

　　領導一走，趙大姐就八卦的問：「啥事啊？」

　　「我不知道。」

　　「哇，不會是看你勤快要給你漲工資吧？」

　　唐小芬哭笑不得，心想怎麼可能呢？

　　掃得掃得好，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

　　「肯定不是會是因為漲工資。」

　　「那是為啥？」

　　「我真不知道。」

　　趙大姐八卦心起了，想著反正她閑著也是閑著，乾脆跟唐小芬一起去了。

　　不過她沒進去，就在屋外聽。

　　敲響了門，屋裡傳出聲音，「進來。」

　　「領導，您找我？」

　　「嗯，你戶口的事有著落了。」

　　原來是為戶口的事。

　　她的戶口在王家，現在離婚了，自然要遷走的。

　　可是她娘家肯定不會接收她，想遷走都沒地方遷。

　　後來聽說可以由單位出面遷進城裡的集體戶口，她毫不猶豫的來找了領導。

　　領導說會幫她問問，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結果。

　　「謝謝領導，太感謝了。」

　　「我這邊是同意接收了，不過你還得回一趟你老家，在你們當地派出所開個遷戶口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