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感覺自己腦袋傳來刺痛，脊骨也疼得他出不了聲。

　　突然眼前的畫面開始模糊，他感覺自己要死了一樣。

　　死？

　　突然覺得，死了也好，也好……

　　建軍，爹對不起你啊，爹來給你賠罪。

　　死當然沒這麼容易死的，鄰居們聽到動靜後出來把他救了，給他送去了醫院。

　　王忠再不是東西，但也抹滅不了他是王建軍親爹的事實。

　　所以他的贍養費是不會去掉的，他還有優待證，在軍區醫院治病還不要錢。

　　經過搶救，命是保住了，但是他癱了。

　　躺在床上動彈不得，說話都哇哇亂叫，說不清楚。

　　江梅這才知道什麼叫絕望。

　　兒子去坐牢了，老頭成了癱子，還有兩個孫子要照顧，這還怎麼活？

　　「老天爺你不開眼啊，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攤上這麼一家子。」

　　一個來幫忙的鄰居說：「江梅啊，你現在說這些也沒用，還是想想將來怎麼辦吧。」

　　「我的主心骨都沒了，我不知道啊。」

　　「唉！你那官司還打嗎？律師找好沒有？」

　　她一直對外說兒子是冤枉的。

　　王建國這人會裝，平時裝得又孝順又開朗，周圍鄰居，還有單位的同事對他印象都不錯。

　　江梅把方晴隱瞞王建軍死亡賠償金和喪葬費的事說出來，她獨吞了這筆錢，他們正是因為這件事和方晴結仇。

　　方晴這是報復他們呢。

　　也有幾個少腦子的人信了，一直堅信王建國是冤枉的，還好心的介紹律師呢。

　　江梅知道官司打不贏，王建國也並不冤枉，便直接拒絕了。

　　「算了，現在家都這樣了，官司哪裡打得起？」

　　「那你兒子怎麼辦啊？」

　　「我問過律師了，律師說方晴有醫院開的證明，我們打不贏這官司。」

　　「唉！這可真是……」

　　「江梅啊，那你有什麼打算啊？」

　　「我打算帶他們回老家去。」

　　眼下也沒更好的辦法了，江梅隻能帶癱瘓的老頭和孫子回老家。

　　「帶回老家又怎麼弄？你一個人，照顧老頭，還有兩個小夥子，你忙得過來嗎？」

　　江梅搖頭，「忙不過來再說吧，孩子可憐，沒爹沒娘的，我不養活誰養活？」

　　「這……」有人給她出了個主意，「不如這樣吧，你把倆孩子送走，你帶著你家老爺子回去就行了。」

　　「孩子送走?」那可是兒子，「這怎麼能行呢？」

　　「怎麼不行？我記得你那大孫子的撫養權在他繼父手裡，他繼父是軍人，聽說工資不少的，跟著他比跟著你有前途多了。」

　　江梅一臉茫然。

　　對方以為她不知道，又道：「你不清楚嗎？方晴跟她那個前夫離婚時，你家王晨晨的撫養權是對方得到了，孩子該他繼父養啊。」

　　「這……可他不是陸江庭親生的呀。」

　　「哎呀，法律可不是看血緣，隻認白紙黑字。離婚時寫清楚了你家晨晨歸前夫，那前夫就得負責。」

　　江梅真不懂這些，她要是懂，早就找到陸江庭要個說法去了。

　　心想既然該你養活，你就不能把他趕出來。

　　可是……她又有其他擔憂的事。

　　江梅小聲的說：「都不是親生的，他能對我家晨晨好嗎？」

　　「再不好，也比跟著你回鄉下強。鄉下有什麼呀？孩子上學怎麼辦？你這把年紀了，還得照顧一個老爺子，你哪有空養好孩子？」

　　另一人說：「就是啊，人家是軍人，人品肯定差不了，再怎麼不喜歡他也會保證他的衣食住行。」

　　「這麼大孩子了，要是虐待他，能不給老師講嗎？他一個軍人，要是被人知道虐待繼子，他不怕工作弄丟了嗎？放心吧，怎麼著也比你帶回老家強。」

　　兩個老太太一人一言輪流勸，不光說了王晨晨留在這裡成長上的好處，還說了長大後的好處。

　　說是隻要陸江庭的把王晨晨養大，那就跟他的親兒子沒差的。

　　將來工作問題他得解決，他死了財產都得有王晨晨一份。

　　這些話終於把江梅說服了。

　　以前想霸佔王建軍的財產，現在想霸佔陸江庭的財產。

　　她頓時覺得自己這孫子命好，總有便宜爹給他佔便宜。

　　也終於承認了方晴還是有用的，一般人還真沒這本事給她大孫子找這麼多便宜爹。

　　「唉！」江梅長嘆了口氣，裝著很不舍的樣子，「我真捨不得晨晨離開我，既然是為了他的未來，還是讓他跟著他繼父吧。」

　　「這就對了，你小孫子也別帶走了。」

　　江梅：「啊？這怎麼說？」

　　「你兒媳婦不是找到工作在上班了嘛，孫女跟著她，是不是？」

　　江梅覺得臊得慌，管不住兒媳婦對她來說是件很丟人的事，比霸佔別人家產還丟人，比兒子坐牢還丟人。

　　「兒媳婦和孫女肯定要跟我一起回去的，不能我們回去了，把她們娘倆留下來。」

　　二人面面相覷。

　　心道你兒媳婦能跟你離開才怪呢，他們都聽說了，人家要離婚。

　　一下子判十年，說句難聽的話，要是她們的女兒遇上這種事，也會讓女兒離婚的。

　　聽江梅這麼說，兩人不再相勸。

　　沒人時，江梅就坐在病床前跟王忠說起自己的想法。

　　「我已經撤訴了，我聽你的，不打第二場官司，免得浪費錢又浪費時間。等你出了院，我再去把錢還上，這總可以吧？」

　　她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這錢肯定得還。

　　「當然，你的錢就算了，這錢肯定不能不要，他是你親兒子，這錢該你的。」

　　王忠哇哇叫個不停，奈何沒用。

　　他現在成了癱子，上頭人文關懷做得一向很好，所以也不可能對他取消贍養費。

　　……

　　官司已經結束了，江梅那邊也撤二審上訴。

　　一切都結束了。

　　這天周末，陸江庭買了一束花去王建軍的墳墓前祭拜。

　　他站在墓碑前，說了很多。

　　從他們一起上學開始，再到生死相隔……到他自作主張的照顧方晴母子，最後自己落得這個下場。

　　「我一直在想辦法讓自己心安，付出了那麼多。又這麼幾年過去了，猛然發現，我沒有心安，反而比以前更難受了。即便……即便現在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