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談判
榮芫見過了姬郢這件事終究還是沒瞞住,傳到了榮老夫人耳朵裡,人一回來,就被兩個婆子給攔住,帶到了大堂。
榮老夫人坐在那,陰沉著臉問:「你去見過小王爺了?」
「是。」榮芫點頭。
砰!
榮老夫人拍桌而起:「誰讓你擅自做主去見他的?你都說什麼了?」
「母親,我隻是去拜佛恰好遇見,並未多說什麼。」榮芫神色淡淡,並沒有把對方的怒火放在眼裡:「我與小王爺,雲泥之別又能聊什麼?」
榮老夫人半信半疑地盯著榮芫,這個小女兒都十幾年了,始終都是一副榮辱不驚的模樣,哪怕是榮家被挖了墳,她連眼皮都沒擡一下。
或許見姬郢,真是個巧合,榮老夫人這樣一想也就釋然了,軟了三分語氣:「小王爺對咱們榮家並不親近,還有,近日天寒地凍,你身子本就薄弱,少出門。」
榮芫木然點頭。
門外兩個侍衛擡著榮崢走了進來,剛進門一股撲面而來的酒氣,引得榮老夫人皺起眉頭:「怎麼喝成這樣了?」
「祖母!」
榮崢掙紮起身,醉醺醺地看向了榮老夫人:「我娘怎麼成了妾室扶上來的繼室了?祖母,我娘不是原配嗎?」
一開口,榮老夫人臉色大變:「胡說八道,究竟是哪個從長舌地在編排?」
榮崢站都站不起來了,扶著侍衛的胳膊,搖搖晃晃:「現在所有人都笑話我是個妾室子。」
「胡說!簡直是在胡說!」榮老夫人氣得不輕,轉頭對著榮崢卻是溫和慈善;「別聽外頭胡說八道,你是榮家唯一嫡子,這件事祖母一定會徹查清楚,饒不了亂說話的人。」
一旁的侍衛卻道:「是小王爺抓到了偷盜的劫匪,指認現場時找到了一些遺物,說是姜夫人的,正好讓公子聽見了。」
姜夫人三個字一說出來,榮老夫人就徹底不淡定了,呼吸發緊,嘴唇顫抖著不知該如何解釋。
「現在很多人都已經知道了,姜夫人的棺槨被盜,身子不見蹤影,有關於姜夫人的事都傳開了。」侍衛說完緊低著頭,根本不敢去看榮老夫人的臉色。
誰知一旁的榮芫忽然笑了笑:「一個大活人嫁過來又死了,還葬入了榮家,被一群劫匪給挖出來了,這事兒是遮掩不過去的。」
「你又在胡說!」榮老夫人扯著嗓子朝著榮芫吼,榮芫揚眉:「捂不住了還要捂?」
「榮芫!!」
榮芫嗤笑,攥著手裡的佛珠念叨幾句,轉身離開了。
看著背影榮老夫人氣得渾身發抖,耳邊又聽榮崢嘴裡喊著祖母,榮老夫人的腦仁都跟著疼。
有關於姜夫人,大街小巷都在傳。
榮斌就連出門都要被人指指點點,結髮原配妻子死的時候還未滿雙十年華,草草落葬,被劫匪挖出來才知當年下葬時有多寒酸。
接連幾日榮斌實在是受不住了,就連做噩夢,閉上了眼睛都是姜氏一襲紅衣坐在那,絕美嬌艷的容顏遮掩不住的怨愁,眺望窗外,一如她在世時的狀態,一坐就是一整日。
他被嚇醒了,坐起身大口地喘著粗氣。
「夫君。」蘇氏也被影響了,撐著身坐起來,拿來衣裳給他披著,喊了守夜丫鬟點了燈,屋子裡亮堂起來,她才看清榮斌臉色雪白,額上豆大的汗珠滾落,張張嘴想說什麼對上了榮斌滿臉懊悔的眸子時,又把話給咽了回去。
蘇氏想起了近日關於姜夫人的流言,猜測可能是和她有關。
關於姜夫人,她從未在榮斌面前提起,兩人心照不宣,就當做沒這個人。
「你先歇著吧。」榮斌掀開被子,自顧自地套上衣裳,推開門離開了,人一走,蘇氏也沒了睡意。
「夫人可要再睡一會兒?」丫鬟問。
蘇氏搖頭:「人都死了十幾年了,突然又冒出來了,也不知是好是壞。」
旁人說她是繼室也好,妾室也罷,蘇氏並不生氣,有些事是事實,根本改變不了。
這麼多年了,她也覺得有些事終究會被人發現的,早有這個準備,隻是沒想到影響最深的,竟是兒子和丈夫。
一個兩個的被影響,一個接受不了身份,一個整日渾渾噩噩。
蘇氏看了眼天色,還是一片漆黑,硬是等到了天亮了起身,匆匆洗漱後去找榮老夫人。
剛到時榮老夫人還沒起身,她便候在門口等了莫約半個時辰,聽見裡面傳來動靜了,才起身進去。
「你今兒怎麼來了?」榮老夫人皺著眉。
蘇氏熟練地幫著穿戴衣裳,伺候洗漱,嘴上道:「睡不著,來看看母親。」
陪著榮老夫人用早膳,剛放下筷子,丫鬟才將昨兒榮斌做噩夢,半夜離開正房的事說出來,榮老夫人訝然看向蘇氏。
「夫君已經連續四個晚上如此。」蘇氏面露無奈。
「可說過是因為什麼?」
蘇氏輕搖頭。
榮老夫人揉著眉心,大約猜到了什麼,屏退了丫鬟,留下蘇氏問話:「你就不覺得祖墳被挖有些蹊蹺?」
「是有些蹊蹺,不過,小王爺不是已經抓到了盜墓的?」蘇氏道。
聽她這麼說,榮老夫人忽然覺得蘇氏有些蠢笨,乾脆戳破了:「我想來想去,都覺得事情不對勁,清台山那邊也不止咱們一家,怎麼偏偏榮家遭殃了,還有盜墓者又被小王爺給抓住了。」
一件兩件事巧合,次次都是沖著榮家來的,那就不是巧合了。
蘇氏驚訝:「母親的意思是,有人要借著盜墓者的身份將姜氏的事擡出來?」
榮老夫人點點頭。
這幾個晚上她一直在想前因後果,太多巧合了。
「可為何呢?」蘇氏疑惑。
至於理由,榮老夫人當著蘇氏的面實在是說不出來,揮揮手:「誰知道呢,這幾日你多看著點兒斌兒,晚上點些安神香,他的身子一到冬日就孱弱,大半夜得頂著風出去,哪能受得了。」
「是。」
和蘇氏有一搭無一搭地聊著,榮老夫人借口要喝葯,將蘇氏給打發了,讓人去請榮斌過來。
等到了午膳後,榮斌才趕來,氣色果然很差,掩嘴咳嗽幾聲,忙喝了兩口茶水壓一壓,好一會兒才恢復了過來:「母親。」
「我聽崢哥兒的意思,姜氏的事是小王爺捅出來的?」榮老夫人也不想再躲避了,追問道:「這事兒你怎麼看?」
榮斌深吸口氣:「我派人打聽過京城前些日子發生過什麼事,小王爺的身份在京城被戳破,雖被菁華長公主認領了,可我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菁華長公主不過是個幌子,用來堵住悠悠之口,否認王青簾的誣陷。
可知道真相的人心裡明白,姬郢絕對不可能是菁華長公主的孩子,至於為何滴血驗親成功,大抵是用了些手段。
「說來說去,還是王爺太心急了,怎麼就讓姬虞南提前出現了,再忍一忍,小王爺就要上位了。」榮老夫人不禁有些惱:「還有太子,怎麼會允許小王爺回了東原?」
這不是放虎歸山麼?
榮斌看向了榮老夫人;「京城還有傳言,小王爺和樂晏公主關係密切,小王爺能來東原,也是太子認可的,小王爺自小被太傅教導帝王之術,心思又怎麼會單純?身份被戳穿,肯定會想法子查找真身份。」
所以榮斌現在確定,小王爺已經知道了真實身份。
聞言,榮老夫人大驚失色:「你的意思是小王爺是故意針對榮家的,他,他已經查到了身份?」
「依小王爺的聰慧,抽絲剝繭追查真相併不難,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十七年前的事也不是全都封口的。」
榮斌長嘆口氣:「隻是我不明白,小王爺這麼做究竟是為何?」
如果是為了給姜氏報仇,直接對付榮家就行了,可又沒認下身份,圖什麼呢?
榮老夫人聽著卻是心驚膽戰,捂著心口:「怪不得了,在壽辰宴那日那般態度。」
說起來也是可笑,人家都追查到這個份上了,他們居然才後知後覺。
榮老夫人又問:「那鎮王府呢,為何不出來阻攔?」
這事兒鎮王府也有摻和,難道鎮王就不怕事情敗露之後,會惹來姬郢的報復?
榮斌凝眸不語。
接下來幾日榮崢被關在了院子裡,整日的作鬧,讓府上雞犬不寧,撒潑打滾的法子都用盡了,榮老夫人鐵了心要把榮崢關起來,不許他出去。
心裡一萬個擔憂會被姬郢給針對了。
可榮崢以死相逼,拿著瓷片刮花了手腕,險些沒把榮老夫人給嚇死了,榮老夫人終是妥協,去探望了榮崢。
好在割得不深,並沒有什麼大礙。
榮崢拉著榮老夫人的胳膊不撒手,一副砂鍋問到底的模樣:「祖母,我娘身份的事可查清了?」
他可不想一出門就被人笑話是個妾養的。
「這事兒還在查,你先別著急。」
哄好了榮崢,榮老夫人出了門臉色就沉下來了,咬咬牙叫人準備馬車,親自去一趟鎮王府。
在鎮王府等了半個時辰,才見著了鎮王。
榮老夫人起身行禮。
「老夫人不必多禮。」鎮王揮揮手,屏退了其他人。
四周無人,榮老夫人也就沒了什麼顧忌:「王爺,容家祖墳被挖,惹來多少笑話,還有現在榮崢處處被人恥笑是妾生養的,斌兒整日做噩夢,榮家現在雞犬不寧……」
從榮老夫人疲倦狼狽的狀態,鎮王就能看出榮家近況,未曾回應,榮老夫人又繼續說:「王爺,小王爺是不是查到了什麼?」
鎮王裝糊塗:「查到什麼?」
「姜氏!」
提及姜氏,鎮王眉頭擰緊:「未必。」
「可榮家接二連三地被針對,又是為何?」
「許是老夫人多想了,本王會派人徹查,榮家還是鎮王府的親戚,王妃故後,本王又怎會對榮家不聞不問。」
敷衍著回應了幾句,榮老夫人得不到想要的回應,也隻能安慰自己是多慮了。
人一走,姬雲和走了出來,從近日發生的事還有榮老夫人的態度,姬雲和大膽推測:「父王,郢弟和榮家有關係?」
鎮王也不隱瞞,點點頭。
姬雲和大吃一驚:「郢弟真的是姜舅母的孩子?」
沒有回應,也沒有否認,姬雲和從鎮王的態度中看穿一切,她震驚不已。
「父王,您就不擔心……」
「擔心什麼?」鎮王揚眉:「他認了親,背負了帝王命,北梁那些人能饒他?若是北梁那邊知曉他的身份,還會放他離開京城?」
姬雲和語噎。
帝王命三個字太過於沉重,一旦背負,朝廷肯定寧可錯殺也不會放過,文武百官也容不下姬郢。
等待姬郢的隻有兩條路,要麼應驗,要麼被賜死。
姬雲和很快想通了其中關鍵,也難怪鎮王府對姬郢近日動作,不聞不問,順其自然。
原來是等著姬郢下一步。
「父王,大慶已經向北梁俯首稱臣,咱們若是攻打大慶,總要有個理由。」
「大慶周王世子逗留東原許久,燒殺搶奪無惡不作,逃竄回大慶,這個理由足矣!」
鎮王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串十八羅漢的佛珠,輕輕捏在手裡把玩,面上是勢在必得的笑。
周王世子是藏珠大長公主的小兒子,曾在藏珠長公主死後帶兵逃竄到了東原一帶。
榮家祖墳被挖就栽贓給了周王世子。
這也是姬郢釋放給鎮王的信號。
兩人不謀而合,意見統一。
三日後
周王世子被釋放,一同釋放的還有數千個侍衛,這些人一同逃竄大慶方向,所經之處必跟流言。
成功挑起了百姓的惶恐和憤怒。
「爺,鎮王那邊已有起兵之勢,三十萬大軍不可小覷。」李副將道。
姬郢緊繃著臉,終究還是來了這一日,他深吸口氣,親自去了一趟鎮王府。
姬雲和就等在大門口,似是早就斷定了他會來:「父王在裡面等你。」
大堂內
鎮王身穿銀色盔甲,虎眸沉吟閃爍著殺氣,一臉凝重的看向了姬郢:「你來了。」
「王爺風姿不減當年。」
鎮王仰天大笑,看向了姬郢:「郢兒,為父時間不多了,為父此生最大的遺憾便是沒有登基,當初聽信了太子讒言,替他穩住江山,如今還被攆出來,這口氣,為父可是咽不下。」
姬郢不語。
「郢兒,咱們父子一場,為父確實騙過你,但你同樣也給為父下了毒,咱們就此扯清了,如何?」
鎮王臉上掛著笑。
在姬虞南的事發生之後,鎮王就已經察覺身子不對勁,但一直壓著沒有聲張,後來又中了蠱,兩者結合,他隻能勸了姬長宜,用姬雪顏,姬虞南,姬令三人為質,換取了解藥。
可體內還有部分毒殘留。
鎮王卻並沒有生氣,因為此毒不緻命,不像姬雪顏跟姬虞南兩個,將緻命的蠱毒解藥扣下。
所以,鎮王可以原諒姬郢。
姬郢眉心微微動了動。
「帝王命三個字對於你來說太沉了,最是無情帝王家,郢兒,想要保全自己,眼下隻有一條路。」
鎮王臉上掛著笑:「陪著為父打下大慶,登基為帝,過往北梁是如何算計為父的,為父可以不計較。」
說著,臉上的笑意猛地收斂了,威脅之意十分明顯:「東原終有一戰!」
要麼攻打大慶,要麼鎮王直接起兵造反!
姬郢聽懂了。
他微微笑,朝著鎮王拱手:「兒臣願助父王攻大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