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澤懵了。

　　\t“為什麼？你得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和熙雯已經結婚了，我們是夫妻。”

　　\t龍庭雙手用力撐住沙發扶手，枯瘦的手背上一道道青筋很搶眼，“林偉業一定會拖垮你，林氏的資金漏洞過不了多久就會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除非他宣布林氏破産，不然你就是冤大頭。”

　　\t龍庭一語道破林氏的現狀。

　　\t身在醫院養病什麼都不聞不問的他，其實比任何人都清楚眼下的局勢，林氏、MBK、楚氏，江城，他早就了如指掌。

　　\t龍澤沒有被吓倒，鎮定的道，“爸說的我早就想過，大嫂當天在MBK的董事會上當衆揭了林偉業的短闆，其實我相信大嫂的話，也知道林偉業的目的，但是林氏和我們的婚姻沒有關系。”

　　\t龍澤在想，要不要把她和熙雯簽訂的婚前協議告訴父親。

　　\t但是以父親的手段，會不會拿協議做文章？

　　\t龍庭氣不打一處來，“混賬！既然你都知道，為什麼還結婚？”

　　\t“我愛熙雯！我們結婚跟利益沒有關系，難道在你們的眼裡，婚姻就是商業的互惠互利？至少我不是。”

　　\t龍庭恨鐵不成鋼的瞪一眼兒子，從他的身上半點自己的都看不到，讓他很失望，很惱火，“糊塗！林偉業沒你想的簡單，你以為你是他的對手？你以為就憑你，跟林家沾了關系還能全身而退？”

　　\t林偉業發起狠，堪比豺狼虎豹，單純的龍澤會被他吃的骨頭都不剩。

　　\t他沒死的時候，林偉業或許會有所收斂，一旦他不在了，龍澤一個人的力量怎麼跟他鬥？

　　\t龍澤不知道父親心裡的顧忌，執着的辯解，“爸，你不要把每個人都想那麼複雜。”

　　\t龍庭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呼氣吸氣，“林偉業會害死你。”

　　\t“不會的，熙雯是他唯一的女兒，我是他的女婿，再怎麼樣以後也是一家人了。”龍澤握着的手機停止了震動，一分鐘振鈴結束了。

　　\t龍庭張張嘴，到嘴邊的話說不出口，他怎麼生出這麼個不開竅的兒子！

　　\t“我告訴你，我把MBK的自己人全部撤掉，是因為這場官司。”龍庭從憤怒轉為平靜，閉上眼睛痛心的解釋。

　　\t“我知道。”龍澤耷拉頭。

　　\t他知道，他的父親是殺人兇手。

　　\t“慕紹恩不是我殺的，你信嗎？”龍庭自嘲的笑，好像他自己都不信。

　　\t龍澤語塞。

　　\t“你不信，所有人都不信。”龍庭呵呵笑出了聲音，空曠悲涼如同深夜的孤狼。

　　\t“你自首吧，放棄打官司，也許能争取寬大處理，我會申請保外就醫。”龍澤耷拉頭。

　　\t“你真是我的親生兒子！末了想把我送進監獄的竟然是我的兒子！”龍庭怒不可遏，拳頭重重的捶打沙發。

　　\t“爸，你已經錯了，不要再錯，是時候讓一切結束了，你放心，不管你是什麼身份，我都會孝順你到老。”龍澤眼眶發紅，低聲懇求。

　　\t龍庭冷笑，“我真想一槍崩了你！”

　　\t“是，你當然能，就像你當年對慕紹恩開槍一樣，你不是第一次扣動扳機了，我能理解。”龍澤垂着頭，不看他，眼淚啪嗒砸地闆上。

　　\t龍庭的臉已經氣成了绛紫色，“慕紹恩死有餘辜！你懂什麼！”

　　\t龍澤緩緩的擡起已經被淚水打濕的臉，哆嗦嘴唇道，“爸，你終于親口承認了……慕家的血案，是你做的……你為什麼不跟法官坦白？”

　　\t龍庭氣極反笑，“坦白？坦白我是殺人犯？”

　　\t“你本來就是。”龍澤聲音很低，但很堅定。

　　\t“對！我是！我就是殺人犯，慕紹恩他該死！所有人都該死！我不動手，也有人動手！他們一家子，都該死！”

　　\t龍庭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愣是撐着沙發扶手，猛然站了起來！

　　\t他渾身的肌肉緊繃，目眦欲裂的與兒子對視。

　　\t漆黑夜幕中的獵鷹一樣的眼睛，是令人無法逃遁的殺氣和兇殘。

　　\t龍澤木讷的看他，苦笑的摸一把臉，發現臉上都是淚，“爸……你……怎麼能下那麼狠的手？你怎麼能？”

　　\t“出去。”龍庭閉上眼睛，煩躁的指向門。

　　\t“爸……”

　　\t“給我滾出去！”

　　\t怡景别苑。

　　\t洛寒他們已經吃過晚飯了，晚上龍枭有個視頻會議，他在書房開會，洛寒在客廳陪初初玩，最近初初特别活躍，在懷裡不老實，總想跳。

　　\t蘭嫂說孩子想走路了，現在的孩子都早慧，幾個月大就會走路的一點也不稀奇。

　　\t家裡沒有詹姆斯和袁淑芬，突然安靜的不适應了，還好有小初初！

　　\t“寶貝，媽咪教你走路好不好？然後，讓你爹地教你說話，以後說話要跟你爹地一樣有腔調，好不好？”

　　\t蘭嫂在一旁笑，“少奶奶，女孩子跟父親學說話不太好吧？還是學您好！以後有了小少爺，再跟着父親學說。”

　　\t可是洛寒喜歡龍枭說話啊！

　　\t“呵呵，也是。”

　　\t别墅的門鈴響了，蘭嫂小跑去看屏幕，“少奶奶，是龍澤少爺來了。”

　　\t龍澤？這麼晚了他來幹什麼？

　　\t不對，今天他不是要去熙雯家吃飯嗎？

　　\t才八點半就結束了？

　　\t“讓他進來。”

　　\t龍澤火急火燎的走進大廳，進門沒見到龍枭，“大嫂。”

　　\t洛寒指指二樓的書房，“你大哥在上面，你上去吧，先敲門，他在開視頻會議。”

　　\t洛寒也沒跟他客套，看他那麼急，一定是棘手的事。

　　\t“嗯，那我上去了。”

　　\t初初扭着脖子，兩隻烏黑的紫葡萄眼睛盯着龍澤，興奮的拍小手，可是她親愛的二叔看都沒看她就走了，小寶貝很失落。

　　\t龍澤穩了穩心神，敲了下書房的門。

　　\t龍枭的會議還沒結束，暫時按了靜音，“進來吧。”

　　\t龍澤推開門，一隻手還扶着門闆，杵在門口，“大哥。”

　　\t“小澤？有事？”

　　\t他以為是洛寒，沒想到小澤這個時間來了。

　　\t“嗯，有事。”

　　\t龍澤關上門，站在龍枭的對面。

　　\t離得近了，龍枭看到他眼睛裡的紅血絲，顯然他剛才哭了，“坐下說，别着急。”

　　\t龍澤一聽到大哥這麼關心他，鼻子狠狠的一酸，眼淚又不争氣的跑出來，一米八多的個頭，哭的像個沒人疼的孩子，肩膀上下抖動，身上的骨骼都快被他抖散，“大哥，大哥……嗚嗚！”

　　\t龍枭關掉視頻會議，打了一行字：“先這樣。”

　　\t“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說完再哭。”

　　\t嘴上這麼嚴厲的說，龍枭還是抽了幾張紙巾遞給他，讓他哭個痛快。

　　\t龍澤胡亂擦眼淚，擦得很用力很野蠻，“他承認了，我爸……他承認了，他就是當年的兇手。大哥，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的父親，你的家人！我……我竟然一直包庇我爸，對不起！”

　　\t龍枭眉心擰了個高高的結，“他親口承認的？”

　　\t龍澤想，父親的那個反應，跟親口承認有什麼區别？

　　\t“嗯。他把高管撤掉，就是怕敗訴之後自己坐牢，他們趁機在内部搞鬼，他親口說的。”

　　\t龍庭想守護MBK是真的，不願意因為自己的醜聞害的整個公司落難，也是真的。

　　\t他對龍枭的信任已經超出了自己培養的骨幹，也是真的。

　　\t龍枭靠向椅背，手指慢慢的繞圈，看着龍澤，沉默。

　　\t龍澤吸了吸鼻子，狼狽的臉扭曲着，“這個……給你……”

　　\t龍枭看到他的錄音筆，蹙蹙眉，“你錄了音？”

　　\t龍澤苦笑，五官都因為内心極度的矛盾而歪曲變形，他嘴巴咧開，哭的很狼狽，“開會用的，一直忘了關，錄音在最後面……

　　\t他欠你們家的，他不願意還，我替他還，父債子償天經地義……

　　\t其實他時間不多了，就算被判刑，以他的身體狀況也沒辦法坐牢，如果能讓慕家的血案真相大白……就讓我當一回不肖子孫吧。”

　　\t龍澤拉過去龍枭的手，把錄音筆塞進他的手裡，他手上的淚濕哒哒的流到龍枭的手背。

　　\t“你希望我怎麼做？”龍枭的視線沒看錄音筆，而是專注的看龍澤。

　　\t龍澤用力吸鼻子，眼淚完全不受控制，擦掉又湧出來，年輕的臉哭的肌肉僵硬成塊，“二審不是需要新的證據才能開庭嗎？有了這個……應該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