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海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
當初江離聲聽說衛輕藍獨自闖不周神域時,心下也跟着很多仙門弟子一般贊歎敬佩他的本事和膽量,彼時壓根不知道,不周神域其實是她的家。
她也沒見過神族隕落後的不周山,這些年是什麼模樣,隻聽聞冷冽比昆侖更甚,如今回來,看到的自然是複蘇後的不周神域。
一面山,終年寒冷,長年飄雪,的确比昆侖更甚,一面山,春江水暖,四季如春,仿若清虛,但比清虛景色更美。
兩山一陰一陽,節氣不合,但卻緊緊相靠,遠觀怡人,近看相得益彰。
江離聲重回神域,一路上的心緒起伏在見到熟悉的舊景後,平緩了幾分。
因神域複蘇,昔日的宮阙樓閣現出,江離聲的宮阙,坐落于四季如春的陽山最頂端。
席季禮将她送到,扶進了房中榻上,看她臉色蒼白的模樣心疼,蹲下身,輕聲說:“尊上剛剛複生,便經此損耗,已傷神魂,我來協助您療傷,盡快調息恢複。”
江離聲不駁他好意,點頭,“好。”
于是,溫别宴帶着人回到神域後,匆匆來到主神殿,隔着開着的門,便看到裡面席季禮在協助江離聲調息。
他沒出聲打擾,而是站在宮外等候。
裴榮、雲望等,也都立在他身後。
裴榮被神域召回,複生記憶後,也心緒起伏了片刻,他被江離聲煞費苦心,找了商知意拜師,成為她唯一親傳弟子,他一心修道,想着終有一日,找裴檀意報滅門之仇,商知意誇他進益飛快,卻不成想,他竟出身神域,如今也覺大夢一場。
雲望與他差不多,江離聲在他身上,不如在裴榮身上費的心神多,但也為他費了心思,尋了封雲歸拜師,他一心修煉,隻求出師後,外出曆練時,能有機會,回去看看妹妹,也從沒想過,自己竟被神域召喚,恢複記憶,凡間過往,也如一夢,大夢歸塵。
溫别宴站的累了,四下看了一眼,終于不講究地坐在了台階上,對衆人招手,“看來尊上要等許久,才能調息好,來,一起坐下等。”
裴榮、雲望等人對看一眼,沉默地坐了下來。
以前神域,最講規矩,行規矩步,不容散漫,神使、神者、神将、神侍各掌一方事務,哪怕再忙再累時或者再清閑時,也不曾這麼聚在一起,坐在尊上門口的台階下。
如今,溫别宴一改從前,他們也沒人覺得不規矩。
死而複生,神域複蘇,天道機緣,給予這一線生機,何其難得,他們目前已講究不起那麼多。
溫别宴說話,“接下來,我們有的忙了,神兵們會陸陸續續歸位,神域的一切,都要恢複,步入正軌,也就今日,能有片刻清閑,諸位珍惜,放松放松吧!”
他話落,唯一的女子曲池喬肩膀一松散,笑着說:“神使說的對,在太乙修煉時,我的天賦雖然不是最差的,但也不是最好的,沒想到,還有這個機緣。如今回到神域,恢複記憶,方才覺得跟做夢一樣。今日放松後,回頭步入正軌,一定該好好修煉,否則投胎轉世後,根骨都不如旁人。”
他此言一出,溫别宴笑問:“你落去了太乙?”
“是啊。”曲池喬點頭,“說實話,我還為裴檀意暗中辦事呢,他的徒弟葉星辭,有段時間,險些沒能承受住他師父這個陰陽人露出的真面目,道心差點兒崩塌,裴檀意擇選了半天人,不知怎麼覺得我合适了,授意我,讓我寬解撫慰他徒弟,穩其道心。那時我奉命行事,哪知道,我們是仇敵啊。”
“若是世仇敵,你就不幫嗎?”裴榮接話,“我記得我在太乙期間,聽說很多姑娘們,都喜歡裴檀意這位唯一親傳弟子葉星辭。”
曲池喬眨眨眼睛,“葉星辭是很招人喜歡,他與裴檀意不同。”
她“唔”了一聲,“怎麼說呢,裴檀意将好的一面,都展現給了他,二十年來,他已被養成了一個端方君子,誰知道突然發現裴檀意還有另一面,陰暗至極,與教導他積德向善的人背道而馳,他道心幾乎繃不住,如今道心雖穩了,但未來如何,還真說不準。”
她歎了口氣,“可惜了,他怎麼就不是我們神域之人。”
雲望在一旁說:“可惜的人有很多。”
曲池喬想想也是,沒了話。
虞雲蘇匆匆而來,便看到了主神殿門前,坐着的十幾人,他愣了愣,失笑,“這都是怎麼了?坐在這裡,做什麼?”
又問:“尊上可還好?”
身為統領神兵的将領,他被召回神域後,生恐魔域借機來犯,便迅速召喚散落在世間的神兵們,神魔大戰後,隻一部分人,得尊上庇護,得以複生,另一部分人,覆滅在當初的浩劫裡,如今能召回多少是多少,總歸先将神域的防線築起來,故而,他忙的分身乏術,感應到江離聲危險時,神域也不能不留人,于是,他留在了神域。
如今聽聞尊上順利回歸,他匆匆來見,便看到了大家散漫地坐在門口的台階上,似在……聊天?
還有心情這麼散漫地聊天閑談,看來尊上無恙。
溫别宴因為商知意這個師妹,其實很想看虞雲蘇不順眼,但仙門一段,大夢浮生,他們本就是數萬年的舊人,打的交道太多,此時見了,以前的記憶和光陰人事占據了大半個腦海,讓他不順眼不起來,便無奈地接了話,“尊上還好。”
“既然如此,你歎什麼氣?”虞雲蘇見他身旁空着,坐在了他身旁。
“擔心尊上呗。孽緣啊。”溫别宴言簡意赅地将此回去往青丘山尋找神魂以及去往人界的無終子國尋找神魄發生的事情與他說了。
虞雲蘇聽到人界漁陽城外漁水底的神魔大陣,臉色不好,“我以為,我對裴檀意也算了解,沒想到,這麼多年,他還瞞着這樣一件大事兒。這樣的大事兒,應該不是他一人所為,可見當初神魔大戰後,他太乙的一群人,暗中背着整個四界,做了很多,獲了大利。”
“是,我們險些都被他搞死,但是沒能殺了他,被他遁逃了。”溫别宴看虞雲蘇一眼,終是跟他算了算賬,“你說你,投生後,怎麼這麼窩囊?被他轄制?”
虞雲蘇無奈道:“我擅領兵,本也不擅玩弄心術。”
溫别宴聞言想想的确,沒了話。
虞雲蘇看着他,“你倒是擅長,但怎麼比我還慘?”
溫别宴一言難盡,“跟尊上一樣,我也丢失了一魄,若非在荒蕪之地烈火焚燒置之死地而後生恰巧尋到那一魄補全神魂,我怕是都回不來。”
虞雲蘇歎氣,“我們神域能複蘇,我等死而複生,是真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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