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李家家主?!?
庭院裡燈火搖曳,酒氣裹挾着飯菜的香味彌漫在空氣中。
衆人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酒酣耳熱之際,氣氛愈發喧鬧。
紅彤彤的燈籠在微風裡晃蕩,把人們微醺的臉照得更加酡紅,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搖曳、扭曲。
李豐坐在主位上,看着眼前推杯換盞的親眷族人,心中暗自思忖,他們怕是要談及“正事”了。
果不其然,李家的族老們彼此交換了個眼神,臉上堆滿了讓人作嘔的笑容,紛紛簇擁到李豐身旁。
族老李崇山,平日裡總是端着架子,一幅高高在上的威嚴模樣,此刻卻點頭哈腰,語氣裡帶着連他自己都覺得肉麻的親昵勁兒:
“豐兒啊,你如今可是咱李家的大救星呐,是咱們全族的驕傲!我們幾個老家夥前前後後琢磨了好些日子,一緻認定這李家的家主之位,除了你,沒别人能擔得起!”
說着,他伸出手,看似熱絡地拍了拍李豐的肩膀,實則暗暗用力,那架勢就仿佛在宣告,這事兒已經敲定,沒有商量的餘地。
另一位族老李福貴,忙不疊地附和,臉上堆滿了急切的笑容,嘴角的油漬還沒來得及擦幹淨:
“對對對,豐兒,這事兒就這麼定死了,你可千萬别推脫。你瞅瞅咱族裡,男丁上百,正是人丁興旺的時候。這些孩子往後的前程,可全指望你這個家主拿主意了。你說,是讓他們去科舉求個功名,還是去衙門裡謀個小差事,你随便一句話,就能改變他們的一輩子啊。”
說罷,他一雙眼睛瞪得滾圓,直勾勾地盯着李豐,眼神裡滿是貪婪與期待,就像餓極了的人盯着食物一般。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讨論得唾沫橫飛,仿佛這些事情已經塵埃落定,而李豐就是那個掌控他們命運的神。
他們的聲音在庭院裡嘈雜地回響,混合着酒氣和喧鬧,讓李豐感覺腦袋嗡嗡作響,仿佛置身于一個荒誕的夢境之中。
這時,又有一位長老李長貴,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滿臉堆笑,那笑容卻不達眼底,開口道:
“還有啊,咱族裡到了婚嫁年紀的女眷,也有近百了。豐兒,你如今在官場混得風生水起,人脈廣得很,可得給她們找些好婆家,最好是那些有權有勢的官宦世家,這樣才能重振咱李家當年的風光啊!”
他的話剛一出口,周圍瞬間響起一片贊同聲,衆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射向李豐,那目光裡的熱切與貪婪,就像一群聞到血腥味的鲨魚。
李豐聽着這些話,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燒,幾乎要沖破胸膛。他強忍着滿腔的憤怒,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可那笑容卻比哭還難看,透着徹骨的冰冷。
他的目光冷冷地掃過這些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的面孔,那些不堪的過往如洶湧的潮水般湧上心頭。
小時候,家裡一貧如洗,這些人就像嗅到血腥味的惡犬,變着法兒地欺負他們一家。自家的田地被他們強行霸占,春耕的種子被偷得一幹二淨,大半夜的,大門和窗戶還被他們用石頭砸得稀爛。
母親為了多掙幾個銅闆補貼家用,每日天不亮就出門,步行十幾裡路去城裡給人做針線活,手指被針紮得千瘡百孔。
父親更是辛苦,天不亮就下地幹活,一直忙到天黑,打下的糧食,除了勉強維持一家人的口糧,全都賣了,就為了能湊出錢供他讀書。
可即便如此,這些族人卻總是滿臉不屑,嘴角挂着嘲諷的冷笑,譏笑他們是“雞窩裡想飛出金鳳凰,白日做夢”,三番五次地勸家人别再做那光宗耀祖的美夢,還四處宣揚他們一家自不量力。
後來,他好不容易科舉中了秀才,卻因為秀才品級低、人數衆多,沒能被朝廷安排官職。
這些人就像找到了最大的樂子,每天聚在一起對他冷嘲熱諷,話裡話外全是尖酸刻薄。
“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還不是個沒出息的窮秀才”“就他還想當官,别做夢了”,這些刺耳的話語,每天都像一把把刀子,紮在他和家人的心上。
再後來,他去給柳林當幕僚,在招賢館裡苦苦尋覓機會,每日早起晚睡,努力鑽研軍政事務,盼着能有出頭之日。
可這些人得知後,不但沒有絲毫鼓勵,反而跑來冷嘲熱諷,笑話他沒本事,隻能在招賢館裡混日子。
等他好不容易出了招賢館,進了永平侯府,也就是柳林封國公之前的府邸,他們又開始酸溜溜地說風涼話:
“哼,進了侯府又怎樣,還不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侯府裡的一條狗都比他有地位。”那陰陽怪氣的腔調,每次想起來都讓李豐心中湧起一股難以抑制的厭惡。
如今,自己好不容易得到柳林的賞識,有了今天的地位,光宗耀祖了,這些人就立刻撕下了往日的僞裝,像一群趨炎附勢的蒼蠅,圍上來谄媚讨好,明目張膽地索要好處,還說得理直氣壯,好像這一切都是他們應得的。
想到這兒,李豐的雙手不自覺地緊緊握成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留下一道道發白的痕迹。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表面的平靜。
庭院裡的微風輕輕拂過,可這風卻沒能吹散他心中熊熊燃燒的怒火。
燈籠的光依舊在風中搖曳,可在他眼中,這原本喜慶熱鬧的場景此刻卻顯得如此醜惡、荒誕,讓人作嘔。
李豐的老爹,瞧着兒子臉上那強壓着的怒火,心裡門兒清,這小子馬上就要爆發了。
畢竟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他對李豐的脾性那是了解到了骨子裡。這孩子從小就外冷内熱,看着性子軟和,實則内裡剛強得很,平日裡不聲不響,可心裡跟明鏡似的。
看着那些親戚們一副厚顔無恥、得寸進尺的模樣,老人家自己也是氣得七竅生煙,可他還是強裝鎮定,重重地咳嗽一聲,不着痕迹地拉住李豐的袖子,遞過去一個眼色,将他往屋子裡拉。
屋内昏黃的燈光輕輕搖曳,似随時都會被窗外灌進的微風撲滅。牆上的影子随着燈光晃動,将父子二人的身形時而拉長,時而縮短 。
李豐被父親李崇儒拉進屋内,仍能聽到外面親戚們喧鬧的聲音,那些谄媚又貪婪的話語仿佛還在耳邊嗡嗡作響,令他心中的怒火依舊熊熊燃燒。
李豐強壓着内心的憤懑,恭敬地對父親行了個禮,開口問道:“父親,您這是有什麼事嗎?”他的聲音裡還帶着些難以掩飾的煩躁。
李崇儒看着兒子,眼中滿是慈愛與擔憂。他擡手輕輕拍了拍李豐的肩膀,示意他坐下,随後緩緩走到窗邊,将窗戶關上,隔絕了外面的嘈雜。轉過身時,他的臉上寫滿了歲月的滄桑,踱步到李豐面前,長歎一口氣。
“豐兒啊,”李崇儒的聲音低沉而溫和,帶着幾分苦口婆心的意味,“爹知道你心裡窩着火,那些人的嘴臉,爹看着也來氣。”他頓了頓,目光直直地看着李豐,“可你如今不同往日,是有官職在身的人了。”
李豐緊咬着牙,雙手不自覺地攥成拳頭,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忍不住說道:“父親,他們以前那般對我們,現在卻厚顔無恥地來索要好處,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李崇儒在李豐身旁坐下,語重心長地說:
“爹懂你的委屈,那些艱難日子,咱們爺倆都熬過來了。可你想想,你才剛得柳大人賞識,要是這個時候和這些人鬧翻,他們保不準去外面四處造謠生事。”
他微微皺眉,眼中滿是憂慮。
“柳大人何等人物,雄才大略,短短幾年就一統幽州,朝廷都得敬他三分。要是他聽聞你得志便對親戚發難,會怎麼想?這對你的仕途,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李豐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内心在憤怒與理智間激烈掙紮。他何嘗不知道父親說的在理,可那些親戚的所作所為實在讓他難以咽下這口氣。
看着兒子糾結的神情,李崇儒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繼續勸道:
“豐兒,忍一時風平浪靜。你如今正是往上走的時候,不能因為這些小事壞了前程。咱把眼光放長遠些,等你站穩腳跟,還怕沒機會整治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