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深夜求見!(2)
寒風如刀,割過幽州與并州交界處這片荒蕪之地。
殘月下,斷壁殘垣的輪廓影影綽綽,似在無聲訴說着往昔的戰火與滄桑。
公孫碩望着眼前威風凜凜的馮德坤,激動的神情瞬間凝固,血液仿佛都在這一刻凍結。
馮德坤,這位馮家後人,曾親眼目睹家族在公孫碩等清流文官的彈劾下,從榮耀的巅峰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如今仇人相見,公孫碩從馮德坤那如寒星般的眼眸中,清晰地捕捉到了仇恨的光芒,恰似寒夜中餓狼的凝視,讓他後背陣陣發涼。
馮德坤翻身下馬,皮靴踏在滿是碎石的地面上,發出清脆而冰冷的聲響。
公孫碩見狀,雖雙腿發軟,仍強撐着上前,恭恭敬敬地拱手,聲音微微顫抖:
“馮将軍,遙想當年朝堂風雲變幻,彈劾令尊之事,實非我公孫家本意。那時局勢複雜,我們也是身不由己啊。”
話一出口,公孫碩便後悔不疊,暗自懊惱自己的慌亂與失策。明明馮德坤尚未提及過往,自己卻主動挑開這道舊傷,豈不是不打自招,盡顯心虛?
馮德坤并未回應,隻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月光灑在他堅毅的臉龐上,勾勒出一道冷峻的輪廓。
寒風卷起地上的枯枝敗葉,在兩人之間打着旋,氣氛愈發壓抑。
良久,馮德坤面沉如水,開口道:“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這裡是幽州,不是洛陽那爾虞我詐的朝堂。你一個靠嘴皮子為生的文官,來這做什麼?”
公孫碩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那冷汗在寒風中瞬間變得冰涼。
他擡眼望去,周圍的騎兵如雕塑般挺立,手中長槍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宛如一片冰冷的槍林。
想到并州如今的慘狀――餓殍遍野的饑民、肆虐橫行的疫病,還有如野草般難以鏟除的土匪潰兵,公孫碩心中一緊。
若沒有柳林的幫助,公孫家想要在并州立足,無異于癡人說夢。
“我要見柳大人,見刺史大人!”公孫碩悲聲說道,“我要見我表姐。”
話音剛落,馮德坤身後的騎兵隊伍中傳來一陣參差不齊的哄笑聲。
笑聲在空曠的荒野上回蕩,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着公孫碩的耳膜。
他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風聲在耳邊呼嘯,似也在無情地嘲笑他的窘迫與無助 。
夜,濃稠如墨,幽州與并州交界處的這片荒郊,在慘白的月光下,仿若一座巨大的墳場。
斷壁殘垣在幽暗中影影綽綽,似是猙獰的獸影,随時準備擇人而噬。
呼嘯的北風如怨鬼般号叫着,卷着黃沙和腐葉,肆意地撲打在衆人身上。
馮德坤随意地一擺手,那帶着輕蔑與嘲諷的手勢,就像一道冰冷的指令。
身後騎兵們雜亂的笑聲瞬間被掐斷,好似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咽喉。
然而,公孫碩卻敏銳地察覺到,在那厚重冰冷的鐵盔之下,一道道如刀的嘲諷目光,正穿透夜色,直直地刺向他。
公孫碩出身簪纓世家,自小在書齋中熏陶,往來皆是鴻儒顯貴,何時遭受過這般羞辱?
他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從脖頸一直蔓延到耳根,憤怒的火焰在眼底熊熊燃燒。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幾乎要掐出血來,身體因為極力壓抑着怒火而微微顫抖。但殘酷的現實,卻像一塊沉重的巨石,将他所有的驕傲和尊嚴,碾壓得粉碎。
如今公孫家岌岌可危,父親表面升職,實則被剝奪了朝堂大權,淪為有名無實的虛職。
若自己不能在并州立下功績,那些平日裡暗藏敵意的政敵,定會像聞到血腥的惡狼般蜂擁而上,将公孫家徹底吞噬。到那時,公孫家恐怕真的會重蹈馮家的覆轍,落得個滿門凋零的悲慘下場。
就在公孫碩滿心絕望,思緒混亂如麻時,馮德坤冰冷的聲音,仿若寒夜中的驚雷,驟然響起:
“你想見我們家大人?呵,我們家大人身兼保國公與幽州刺史之職,位高權重,豈是你這說見就能見的阿貓阿狗?”
公孫碩猛地擡頭,剛要開口,馮德坤卻像驅趕蒼蠅般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臉上的嘲諷愈發濃烈,如同寒霜般冰冷:
“你還想見你表姐?哼,你當這是什麼地方?煙花柳巷,還是土匪窩?我們幽州軍軍紀嚴明,豈會有女子在此!”
這番話,如同一把鋒利的匕首,精準地刺中了公孫碩的痛處。
的确,軍中攜帶軍妓之事,雖為衆人默認,卻始終是上不得台面的醜聞。
公孫碩下意識地回頭瞥了一眼自己帶來的仆從隊伍,那幾個女子雖手持刀劍,但也卻難掩臉上的風塵氣,但是這風塵氣此刻仿佛成了他的恥辱印記。呼嘯的北風似在無情地嘲笑他,讓他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躲避這難堪的局面。
但求生的欲望,最終如同一把火,在他心底熊熊燃燒,壓倒了一切尊嚴。
公孫碩緊攥着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内心的屈辱,向前邁出幾步,聲音雖低,卻帶着一絲孤注一擲的決絕:
“我表姐是公孫婀娜,乃柳林柳大人的夫人,你不會不知道吧?”
他心中暗自想着,提及這層關系,馮德坤多少會有所忌憚,畢竟枕邊風的威力,向來不容小觑,哪怕是權傾朝野之人,也難以抵擋。
然而,馮德坤聽聞此言,不但沒有絲毫畏懼,眼中的嘲諷反而更盛,如同冬日的暴雪般冰冷刺骨。
他的妹妹馮嫣然,若不是因為小公主下嫁柳林,本應穩坐柳林正室之位。
盡管柳林前些日子給了公孫婀娜名分,可在馮德坤眼中,這不過是個笑話。
馮德坤冷笑一聲,那笑聲在死寂的夜空中格外刺耳:“堂堂文官,滿口仁義道德的讀書人,自诩清流的雅士,竟也淪落到靠裙帶關系來攀附權貴的地步?啧啧啧,真是讓人歎為觀止!”
這話仿若一道閃電,瞬間将公孫碩最後的尊嚴擊得粉碎。在這冰冷的月光下,公孫碩隻覺得自己如同一葉孤舟,在命運的驚濤駭浪中搖搖欲墜,無力抵抗。四周的殘垣斷壁,在寒風中發出凄厲的嗚咽,似在為他的落魄與狼狽唱着挽歌 。
荒原的寒風像尖銳的冰棱,肆意切割着衆人的神經。就在公孫碩被馮德坤羞辱,滿心屈辱卻敢怒不敢言時,他身後的一名随從,眼中怒火噴薄而出,身形如鬼魅般一閃,瞬間來到公孫碩身前。
寒光一閃,長劍出鞘,直指馮德坤,聲音如炸雷般響起:
“你是個什麼東西?竟敢如此污蔑我家公子!你不過是罪人之裔,仰仗着柳大人的庇護,才得以偷生。若還有半分臣子的本分,就該速速返回洛陽,認罪伏法!當初就該和你全家一起,被朝廷嚴懲,禍滅九族!”
這番話,如同一把利刃,精準地戳中馮德坤内心深處的傷疤。
馮德坤的瞳孔瞬間收縮,周身氣息驟冷,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指節泛白。
然而,還沒等他開口反擊,公孫碩突然出手。公孫碩自幼研習君子六藝,修為在文官之中也算可圈可點。
這一巴掌裹挾着他的驚慌與憤怒,帶着呼呼風聲,重重地扇在随從臉上。
随從完全沒料到公孫碩會突然動手,整個人如斷了線的風筝般飛了出去,在沙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痕迹。
其他随從見狀,臉上滿是驚愕與不解,面面相觑,一時不知所措。
公孫碩喘着粗氣,平複了一下情緒,緩緩轉過身來,表情凝重得如同籠罩着一層寒霜。他直視馮德坤的雙眼,聲音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馮将軍,您對我的任何羞辱、嘲諷,我都可以忍受。但現在實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并州如今已危如累卵,疫病如惡魔般肆虐,土匪如野草般叢生,各路潰軍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此刻,刺史府附近至少聚集了十萬災民,他們缺衣少食,流離失所。若不能及時救援,這些無辜百姓,要麼會被疫病吞噬,要麼會被饑餓奪走生命!到那時,并州将屍橫遍野,成為人間煉獄!”
說着,公孫碩腦海中浮現出并州餓殍遍地的慘狀,聲音愈發沉重:
“馮将軍,事态緊急,懇請您念在蒼生的份上,向柳大人通報一聲。隻要能解并州之困,我公孫碩任憑您處置!”
此時,荒原上的風似乎也被公孫碩的話語所震懾,短暫地停歇了片刻,四周陷入一片死寂,唯有公孫碩急促的喘息聲,在空氣中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