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說歹說,才把張玉鳳給勸得坐了下來,這次坐下來,她靠著商老這邊坐了。
眾人都坐下來後,倒是沒有人要說話了。
因為所有的事,除了張玉鳳,沒人知道該從哪裡說起。
張玉鳳一邊抽泣,一邊拉著商老的衣服:
「老師,我…我錯了。真的錯了!」
商老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你也沒錯,是個年輕人遇到那個情況,都會上前的。你熱情,開朗,是好事,但這次的事,真的不是你的錯。別把自己圈在裡面。」
梁新月算是聽出了點門道了,就是徐上州說的什麼醫療事故的事,商老也是知道的。
梁新月坐下來認真的問道:
「商老,當年是怎麼回事?」
商老重重的嘆了口氣。
「玉鳳是我的學生,我一手帶出來的。她跟我一樣,學的是中醫。而出事的地方,是婦產科,本來那個事與我們中醫門診一點關係都沒有。玉鳳隻是當時下班路過他們手術室門外,見家屬要撕打婦產科的醫生,就上前去勸。」
「結果那發不了氣的家屬就見到是醫生就打。這就把玉鳳打著了頭,流了很多血,當時見打倒了一個醫生,那些家屬也就怕了。」
「當天晚上搶救玉鳳,我也參加了,隻是,剛確定玉鳳沒有生命危險了,我就被戴著紅袖章的給帶走關了小黑屋,然後,就直接把我下放了。我打聽過,知道玉鳳傷好了沒死。我還放心了。但沒想到,他們現在把她給開除了。」
這麼說來,確實張玉鳳很無辜的。
「那件事故是怎麼處理的?」
這事,還隻有徐上州知道。
徐上州說道:
「當時是省裡的一個領導的兒媳婦生孩子。這事也說來話長。」
原來,當時那人本來都到了預產期了,但這位領導的妻子是從農村來的,就說生個孩子還那麼矯情,不用送醫院,就在家裡生就是了。
當時領導也不在家,他兒子也出差了,這孕婦發動了,她婆婆就自作主張的給她接生。
可是沒想到,孩子胎位不正,這一接,就沒有接下來。
沒接下來不說,也不知道怎麼的,出血不少,這下這位婆婆才嚇著了,叫了人來把人擡到了醫院去。
據說當時送到醫院時,都是被拒收的,因為眼看著這人就沒氣了。當時就說了,隻能是儘力的搶救。
這婆婆此時也無個章法了,反正醫生說怎麼搶救就怎麼搶救吧。
叫她簽字的,她簽不來,就蓋手印。
可是,後來這個女人沒搶救回來,孩子倒是給手術抱出來了,但一個重達八斤的男孩子,死在胎裡了。
而此時,女人的男人也到了醫院來,聽說妻兒都死了,當下就不依了。也仗著父親的官威,所以,當時就有些要鬧事的。
醫生說了,是送來送遲了,來的時候人都不行了的。
可是他們不聽啊,反正我送來還有口氣的,說法不一死在你們醫院了,就死在你手術台上了。
說是家屬按了手印的,但老婆婆說自己不識字,不知道叫她按了些什麼。
此時,她是萬不會承認自己知道是按了什麼,因為,她知道,她要是承認了,她兒子會怪她,她就成了害死了兒媳婦和孫子的人。
他們母子帶著他們家的親戚大鬧婦產科,說做手術的醫生是兇手,要抓住醫生就開打。
正好,張玉鳳下班想走醫院的後門出去,這樣離家更近。不管怎麼樣,看到患者家屬這麼鬧,還要打那個做手術的醫生,她就上前多言了一句:
「有話坐下來說嘛,動手打人就不對了。」
結果那暴怒中的人誰聽勸啊。一句你們醫生都是黑心腸,那是兩條人命。你們賠得起不。
於是,也不知道是他們親戚中的誰,手上有塊磚頭,一磚頭拍下來,張玉鳳就倒下去了。且,腦袋流了好多血。
正好這時,被通知著趕來的醫院領導趕了來,馬上就先搶救張玉鳳。
患者家屬見重傷了醫生,而且聽說這個醫生可能要死。他們也就嚇著了。
沒有再鬧,且,第二天,他們家的主心骨回來了。
好歹,那是個當官的。
他們家先把喪事辦了,這邊解決問題的事再來說起。
而此時,張玉鳳醒了。
也就是說,張玉鳳活過來了。
在人家家裡死了兩人的情況下,又有一個高官壓著的情況下,還有當時的大環境中,正好那兩天,那些戴著紅袖章的人天天在清理醫院裡的醫生。
於是,這件事就從鬧得很大到最後無人過問。因為,要過問的人,幾乎都下放了,有些還不知道下放到哪裡去了。
而商老,就是其中一個。
原本當事中的那些醫院的領導,也先後在一兩個月內,不是被下放了,就是被調走了。
反正,最後沒人過問這事了。
新來的領導,天天抓思想建設,天天讓一些人做檢討。可以說,差不多半年內,整個醫院裡都沒有正常運作。病人看病,都得碰運氣,看是哪天醫院裡不開批鬥大會。
這種情況下,張玉鳳雖說傷口治好了,但心裡的傷就好不了。而且一看到陌生人,就怕。怕被打。
這樣的結果,徐上州就隻能把人帶在家裡養著。
冬去春來,醫院換了兩三屆領導後,終於平穩了下來。慢慢的上了正道了。
但就算是新來的領導,也不想解決張玉鳳這個事。
且,到此時,張玉鳳雖說沒在醫院上班,還是領著基本的工資。糧補什麼的,還是有發給她的。
但,張玉鳳和徐上州有些不死心,真的是想討個說法。
可是,胳膊擰不過大腿。不隻是自己沒討到個說法,新上任的領導還以張玉鳳白領工資,長期曠工為由,直接把她從醫院除名了。
他們找過領導,但領導上面有領導,而且,就怕一言不對,被下放,被批鬥,所以,這件事,就成了一個皮球,踢來踢去,踢成了一個小乒乓球。更是沒有人理了。
徐上州說完這個過程,嘆了口氣說道:
「這後面兩年,我們沒有找領導了,是因為上面有人給我遞了一句話,說我要是再鬧,我的工作也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