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下了車來的是梁新月。小兵抽泣得更兇了，大有要大聲哭出來的樣子，完全止不住。

　　梁新月上前輕輕的擁了一下龍小兵，她抱不起來了，連自己家的小兒子梁新月現在都抱不起來。更別說五六歲的小兵了。

　　小魏過來，蹲下去伸手抱起了小兵：

　　「別哭。」

　　梁新月擡手輕輕給他擦一下眼淚：

　　「我先進去看看媽媽，你別哭。」

　　梁新月讓小魏先抱一會兒小兵，自己和谷三丁先進了院子裡去。

　　邱月娥也和小魏一起在外院安撫著龍小兵。

　　梁新月一進來，就聞到了一種臭味。而屋子裡，龍小妹和龍營長的聲音傳遞了出來：

　　「哥，你把這個拿過來，給姐墊上，舒服點。」

　　「好，我來抱著她，你站這邊來，我抱起來了，你才把身下的拿開鋪乾淨的。」

　　梁新月沒有急著進去，他們應該是在為朱桂香換床上的東西。

　　在回來的車上，谷三丁就簡單的說了一下：

　　「最近龍營長都沒有參加訓練了，與龍小妹換著班的照顧著朱嫂子。朱嫂子現在失禁了。每天都要換床好幾次。而且有股味道，很難說……」

　　梁新月站在這院子裡，就知道了這味道是什麼，除了那排溺的味道，應該還有一種腐敗的味道。

　　好一會兒，龍小妹出來，手上抱著一個破舊的布包，應該就是包著了裡面有些污穢之物吧。

　　龍小妹也是走出來才看到了門在大門口的梁新月，龍小妹下意識的就把手上的東西往身後藏一下。

　　「新月姐。」

　　梁新月點點頭，輕聲問道：

　　「收拾好了？我可以進去看看了嗎？」

　　龍小妹退後兩步，站在屋門口輕聲說道：

　　「哥，新月姐來了。」

　　龍大城剛輕輕把人放下，給蓋好了被子，聽到龍小妹的聲音，馬上轉頭看了過來，人也跟著出來了。

　　看到了龍大城，梁新月心下一驚。才十日不見，龍大城現在整個樣子都變了，本來就瘦的他，更是瘦了。憔悴和疲憊讓他更顯得頹喪。

　　看到梁新月，哽聲叫道：

　　「嫂子。」

　　梁新月點了點頭道：

　　「我來看看她。」

　　龍大城似乎深吸了一口氣後說道：

　　「隻是，屋子裡有味兒。」

　　梁新月揮一下手說道：

　　「我知道。不在意這個，現在她精神好些嗎？」

　　龍大城看看一邊的谷三丁，點了點頭道：

　　「現在是醒著的，一天中清醒的時間不多。」

　　梁新月就馬上進去了。

　　果然，朱桂香也是聽到了龍小妹的話的，所以，她現在正轉頭看著門口，梁新月一到，就看到了她直勾勾的看著人的樣子。

　　如今的朱桂香，是真的皮包骨一樣的瘦，兩隻眼睛深深的陷進眼窩裡了。本來就大的眼睛，現地似乎是眼珠子要突出來，但眼皮卻是在往後縮一樣。

　　梁新月上前輕聲的叫道：

　　「朱嫂子。」

　　朱桂香從梁新月進來，眼睛就一直跟著梁新月在動，那眼睛裡沒有光了。似乎是連悲傷都沒有了。隻是機械的轉動著。

　　呂三丁沒有再進去，而是坐在了院子裡。

　　龍大城出來就看到了抱著小兵進來的小魏和邱月娥。

　　他看了兒子一眼，小兵就立馬從小魏的懷裡往下滑。

　　龍大城可能並不是要怪兒子不懂事還要人抱，但孩子是真的懂事。

　　龍大城輕聲說道：

　　「小兵，過來，你去拿杯子，給新月嬸子他們倒水，爸爸的手剛清理了媽媽。你來倒。」

　　龍小兵很懂事的就要去倒水，邱月娥趕緊跑過去：

　　「小兵，我來。」

　　邱月娥看了龍營長一眼：

　　「我們不是那種講究的人，小孩子碰開水，怕被燙到了。」

　　龍營長抿著嘴沒說話。

　　龍小妹似乎是出去丟了污穢才回來手上還扛著把鋤頭。似乎是把那些東西埋了。

　　邱月娥端著水，給谷三丁放了一杯，又端進屋子裡去。

　　「朱姐，我是月娥。」

　　朱桂香一直沒說話，隻是看著梁新月的，聽到有人招呼她，她又轉動眼珠看了過來。

　　看著邱月娥，又似乎是輕輕的點了一下頭，算是打了招呼了。

　　邱月娥也沒多說話，是因為她真的嚇著了，把杯子給了梁新月後，又慢慢的出去了。

　　她第一次見到，人瘦得可以嘴唇都包不住牙齒了，眼皮都包不住眼珠了的感覺。

　　她不知道，那不隻是因為瘦，而是因為那些皮，都在死去，沒有了那些彈力了。

　　邱月娥走出來，捂著嘴就哭了起來。

　　剛才的親眼所見，真的讓她衝擊到了。

　　出來她就站在龍小妹身邊輕聲的哭了起來：

　　「朱姐變樣子了。」

　　她隻說了這麼一句話。

　　而屋子裡的梁新月看到朱桂香不說話，也知道她可能是說不出來了。梁新月想了一下說道：

　　「你是不是還是放心不下孩子和龍營長？」

　　朱桂香的眼神裡有一點點的動容，似乎有些糾結有些痛苦，但還是輕輕的點了頭：

　　梁新月伸頭對外面叫道：

　　「小兵，進來一下。」

　　龍大城馬上帶著龍小兵走了過來。

　　梁新月換了個位置坐到了朱桂香的床邊上：

　　「小兵，來，給我跪下，從現在起，你叫我乾媽，乾媽，也是媽媽。以後，我就是你的媽媽，懂不？」

　　朱桂香的眼睛裡似乎閃了點光。

　　龍小兵先是一怔，但還是聽話的跪下，朱桂香艱難的說道：

　　「磕頭。」

　　她說話，舌頭都有些捋不直的樣子，聲音很雜亂。但龍大城聽明白了，哽咽著推了一下兒子的腦袋：

　　「小兵，給你乾媽磕頭。」

　　小兵連忙咚咚的磕了三個頭。梁新月很認真的伸手把孩子扶起來，給孩子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又給孩子擦了一下額頭上的灰。

　　半擁著孩子轉頭對朱桂香說道：

　　「放心，以後，我會照顧著這孩子的。下半年開始讀書，就搬到我那裡去。」

　　然後又對小兵說道：

　　「乖，你先出去，我還要和你媽媽說說話。」

　　龍小兵出去，朱桂香的眼睛就隨著兒子出去，一直看著兒子走遠。

　　梁新月又指了一下站在一邊的龍大城道：

　　「你還放心不下龍營長，擔心他以後沒有伴的事。朱姐，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姻緣，是他的，總是會有到來的一天。會有人替你照顧好他們父子的。有那麼一日，我會告訴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