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三年足以改變一個人
「錦初好歹也是你親生的,你一日不管,外頭的人都會說你狠心,即便再不願意,面子上也要過得去。」
趙老夫人語重心長地勸,她這女兒哪哪都好,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就連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出挑。
可惜生不逢時,和那位相見恨晚。
後來種種也是陰差陽錯。
離京十六年,養歪了性子,要不是盛錦初來了京城,趙氏幾次三番受挫,也不至於會做事失了分寸。
趙氏嘴角勾起譏諷:「她守著偌大的盛國公府,還有郡主頭銜,家財萬貫,什麼都不缺,日子瀟灑著呢,又怎麼稀罕我面子上的疼惜?」
趙氏一想到錦初就忍不住皺起眉頭,孽障,就不會讓她省心。
「但凡她聽我這個母親的話,從指尖漏一點兒給嫣嫣,今日嫣嫣出嫁也不會這麼寒酸!」
說話間怒氣漸漸浮上心頭。
趙老夫人見女兒臉上露出的厭惡,皺著眉還要勸說,隻見譚嬤嬤神色慌慌張張進來,走得太著急,在門檻上還被絆了一跤,重重地跌倒在地,疼得齜牙咧嘴。
「老,老夫人……」譚嬤嬤顧不得疼,手腳並用爬起,喘著粗氣道:「出事了。」
趙老夫人手中攥起佛珠猛地一緊:「快說!」
「表姑娘告了趙家和嫣嫣姑娘!」譚嬤嬤皺著眉,一口氣道:「長公主宴會上的千裡江山圖是表姑娘的嫁妝,表姑娘又查了嫁妝,少了不少東西,幾經周轉在幾個當鋪裡找到了線索,後將此事告了官,一個時辰前,陸大人去了祁國公府,帶走了祁世子和嫣嫣姑娘。」
趙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怎麼可能呢,陸恆膽大包天敢帶走嫣嫣?」
嫣嫣身份不同旁人,陸恆怎麼敢?
趙老夫人沒理會趙氏,著急地看向譚嬤嬤:「表姑娘是怎麼查到鋪子頭上的?」
盛錦初來京城不過兩個月,京城的鋪子都是有主的,尤其是當鋪,背後的主子錯綜複雜,可不是她隨隨便便想查就查的?
就算是趙家想要查,也要費功夫。
長公主宴會到今日也不過五日而已。
譚嬤嬤嘆:「那鋪子就是盛家名下的,被典當的東西上都刻著盛字,被送到了盛國公府,表姑娘一氣之下就將丟失物品列個單子,派人送去了各大當鋪
,表示要以銷贓之罪狀告,那些鋪子早早就將東西送回去了,表姑娘也賠了銀子。」
說到這,趙老夫人的臉色越來越陰沉,看向了趙氏,趙氏被嚇得一哆嗦,連連擺手:「母親,我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去典當了。」
「鋪子上記載的是三年之內。」譚嬤嬤小聲補充。
趙氏語噎。
當年她回京城時帶走了不少貴重物品,後來看著覺得心煩,就叫人典當了,拿了銀錢換新款式。
趙老夫人恨鐵不成鋼道:「你連盛家鋪子都分不清?」
趙氏叫屈:「母親,我隻知隴西的鋪子,哪知都開到京城來了,而且那麼大的鋪子,怎麼就這麼巧?」
她壓根就沒想過錦初能回京城,更沒有想過這件事會被人給翻出來。
「我帶走的是我自個兒的東西,怎麼就成她的了?」趙氏氣得不輕,拍案而起:「我這就去問問。」
「站住!」
趙老夫人鐵青著臉,怒道:「時至今日你還沒發現錯在哪嗎?」
趙氏一臉懵回頭。
「錦初丫頭並非你想象那麼好拿捏,這三年,早就長心眼了,步步為謀,這些賬本八成早就在她手裡了,偏今日鬧出來,鬧的是誰的臉?」趙老夫人越想越心驚。
趙氏卻搖頭:「她能有什麼心眼,不過是背後有人慫恿罷了,這些年我嬌慣她,寵得沒邊兒,整日隻知吃喝玩樂,穿金戴銀,一個草包而已。」
趙老夫人分析道:「從大梵山下山,一路捧著盛父的牌位走回老宅,又收買了盛家衷仆,坐實身份,逼你認下癔病之名,回京後看似不爭不搶,趙家第一次舉辦賞花宴就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和你撇清關係,獨自佔領盛家,又捐贈百萬兩銀子得了國公府和郡主的頭銜,如今,你還覺得這一切都是巧合?」
甚至,趙老夫人覺得錦初入了她的眼,都是算計。
趙老夫人不自覺的視線落在了譚嬤嬤身上,嚇得譚嬤嬤腳下一軟,把頭垂得很低。
「三年不見,人都是會變的。至少她如今守住了盛家,就連皇上,三軍都要記得盛家曾經的付出。」
趙老夫人越發後悔將錦初放出府,這樣一個香餑餑出府了,轉頭趙家就要背負罵名。
為了一個趙嫣嫣,錯把珍珠當魚目。
如今悔之晚矣。
趙氏震驚得久久說不出話來。
趙老夫人意味深長地盯著趙氏:「你以為人家在乎的是母女之情,實際,人家早就淡忘了。」
「不,不可能!」趙氏不信:「她從小就聽話,但凡我給個好臉色,立馬就妥協了,隻知道和嫣嫣爭風吃醋,是最看重感情的,盛家一門就剩她一人,我才是她這個世上僅剩的親人。」
趙氏說話間一擡頭遠遠地看見了錦初的影子漸漸走近,對方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隱約之間,透過眉眼之間她隱約看見了盛父。
優雅從容,榮辱不驚。
「老夫人,是表姑娘!」譚嬤嬤激動。
趙老夫人看了眼來人,又重新坐下來,手裡十八顆佛珠繼續轉動,面上看著平靜,可手中珠子卻撥得越來越快。
「外祖母,母親。」錦初頷首。
趙氏蹙眉:「你怎麼來了?」
趙老夫人一記眼神,趙氏悻悻閉嘴,在一旁強壓怒火,乾脆別過頭不去看。
「幾日不見,錦初又瘦了,可是在外頭不習慣?」趙老夫人臉上擠出微笑:「外祖母的松堂院還給你留著位置呢。」
錦初笑了笑:「多謝外祖母關心,不過在趙家,錦初畢竟是個外人,再不習慣也要學會習慣。」
委婉拒絕後,趙氏不樂意了:「你外祖母一把年紀了,屈尊降貴和你提及,你居然不領情,你可懂孝順?」
面對趙氏的教訓,錦初早就聽習慣了,伸手從飛霜手裡接過幾張當票放在了桌子上。
「趙青,趙慶兩兄弟都是趙家旁支親戚,一直都在趙家府上當差,這當票是他們二人親自畫押的,這三年一共當了五十二件屬於盛家的物件,這些物件
在三年前盛家庫房不翼而飛,隻有兩個可能,要麼是母親,要麼是趙嫣嫣所為。」
趙氏瞳孔一縮:「你這是什麼意思?」
「一會京兆尹就會來趙家提人,母親不如想想該怎麼應付。」
「你要告我?!」趙氏瞪圓了眼睛,胸口起伏身子輕顫,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我可是你母親!」
錦初挑眉反問:「母親的意思是,這些都是你偷了變賣,還是被人慫恿不知情?」
趙氏一時沒反應過來,趙老夫人卻聽出來了,對著譚嬤嬤說:「扶姑奶奶去偏房。」
「母親?」趙氏不依,卻拗不過趙老夫人,隻能轉身離開。
人走後,趙老夫人道:「兜兜轉轉這麼大一圈,你究竟要如何,不如開誠布公地談一談,你父親不在了,有些事外祖母能替你做主就絕不會推辭,過去種種我也不會跟你計較了,隻要你心裡這口怨氣散了,別害人害己,一錯再錯。」
錦初眸光落在了趙老夫人手腕上的佛珠上,眼中儘是冷笑,一個常年念佛之人卻屢屢假慈悲,口是心非,在背後給趙氏出主意,又豈會是慈悲心腸?
「我想知道關於十七年前的事。」
趙老夫人一愣,神色幽幽地盯著錦初,語氣也不和剛才那般慈和,反而多了幾分淩厲:「你在懷疑什麼?」
「盛家家產過於龐大,招惹惦記,沒有母親嫁入盛家,何來今日趙家在京城站穩腳跟?外祖母,我父親,究竟是怎麼死的?」錦初一瞬不瞬地盯著趙老夫人,試圖看出什麼。
趙老夫人氣息驟然淩亂,聲音沙啞起來:「你父親難道不是出海遇到大浪,船都被掀翻了,死在了海裡麼?」
看著趙老夫人的反應,錦初心中瞭然,笑了笑:「瞧我這記性,險些忘了父親是出海死了……」
語氣拖長,尾調不明,聽得趙老夫人心裡莫名發慌。
「父親死後沒多久盛家被劫匪盯上,一場大火,燒光了祖宅,毀滅了父親所有的痕迹。」錦初喃喃自語,眼看著趙老夫人手裡的珠子越來越快,暴露了趙老夫人內心的不安。
錦初倏然聳聳肩:「多謝外祖母解答,錦初過幾日再來探望您,告辭。」
「錦初!」趙老夫人急了:「偷盜的事……」
「此事我已上報官府,外祖母不必擔心,官府肯定會查清。」錦初說罷擡腳就走,將趙老夫人的呼喊拋之腦後。
人走沒一會兒趙氏回來了,看著椅子空了,便問:「那丫頭說什麼了?」
趙老夫人倏然擡起頭看向趙氏的眼神陰沉得可怕:「清然,盛錦初已經懷疑了盛家的火災,盛家被滅!」
趙氏腦子嗡的一下:「怎,怎麼可能呢?」
趙老夫人氣憤不已地抄起茶盞狠狠的砸在地上,怒不可遏:「我早就叮囑過你,就她一人,你好好待著,盡一盡做母親的心,都是你給趙家招來禍端,偷盜的事你自己看著辦,莫要牽扯上趙家!」
話音剛落,外頭傳京兆尹來了。
趙氏心虛不已。
三年前就有記錄在案,當時回京的隻有她和趙嫣嫣,這件事,要麼是她,要麼就是趙嫣嫣。
趙氏咬咬牙,為了嫣嫣,她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