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撞見
兩人被咳聲驚動,樂晏聞聲看去,漸黑的天色隱約看見了一抹修長身影站在那。
來人漸漸逼近。
走到了一處燈火下,漸漸露出了臉,一雙黑沉的眸子裡閃爍著晦暗不明的神色。
那張臉卻是極俊,像是從畫上拓下似的,無可挑剔。
容貌精緻。
「小叔!」樂晏訝然,認出了來人。
姬郢看向了樂晏,視線一轉又飛快地瞄了眼季長蘅,低聲道:「怎麼跑到這來了?」
「王爺。」季長蘅行禮。
姬郢淡淡嗯了聲,一隻手擱在了後腰處:「廊下風大,莫要招惹風寒。」
樂晏點點頭,這還是兩人時隔七年的第一次見面,樂晏朝著季長蘅揮揮手,季長蘅很快就明白了意思,也知道這兩人是從小一塊長大的,好不容易能有機會說話,他拱手告辭。
離開經過姬郢身邊時,姬郢眼眸微閃:「季大公子,與其在此承諾千千萬,倒不如有些實際行動,萬一食言,豈不是要無地自容了?」
季長蘅步伐一頓,謙虛笑:「王爺教訓的是。」
待他離開,姬郢側過頭重新看向了樂晏,眼底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長眉一挑:「心儀季長蘅?」
語氣不善。
聽得樂晏眼皮跳了跳,搖晃著腦袋跟個撥浪鼓似的:「豈會,總共也沒見過幾回,哪就談得上心儀?」
也不知是不是樂晏的錯覺,她忽然又覺得姬郢臉上怒氣減少了,樂晏有些心虛。
剛才在廊下季長蘅的那些話肯定是被姬郢聽見了,按規矩,確實於理不合。
姬郢望著眼前明媚張揚的少女,擡起腳朝著她走起,夜色下他臉上的表情有些不明朗。
回京後,他一直沒有入宮,也盡量不去打聽有關於她的消息。
今日慶功宴,百官朝賀,太子和太子妃都來,她一定也在。
找了一圈,並無人影,索性出來透透氣。
遠遠的就聽見了她的銀鈴般的聲音。
軟軟的,像一根羽毛在心頭撓癢癢。
直到看見了季長蘅站在廊下彎著腰,信誓旦旦宣誓什麼。
他心中不快。
「季長蘅初入京城拿你做幌子,半點擔當都沒有,季家賽馬場害你摔斷了胳膊,是季家急於站穩腳跟,失職不當。」姬郢語氣低沉,繼續道:「十七歲了,長了張惹是生非的桃花臉,碰碰嘴皮子就要娶你,樂晏,這對麼?」
姬郢一雙深沉的眸子牢牢盯著她,見她遲遲不說話,蹙眉:「嗯?」
樂晏皺著眉:「人長著一張嘴,要說什麼胡話我也攔不住,我何時誇過他半句好?」
姬郢面色一滯。
「反倒是小叔,回京這麼多日也不來看看我,難道真像外頭說的,要和東宮避嫌?」樂晏翹起紅唇,撇撇嘴,神色反而還有幾分幽怨和幾分委屈。
一番反客為主的話,倒是讓姬郢哭笑不得,緊繃著的臉也緩和下來了:「別聽外頭胡說八道,沒有的事,隻是近日公務繁忙。」
初回京城,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忙。
樂晏嘖嘖兩聲:「我知道,小叔年紀不小到了成婚的年紀了,忙著訂親娶妻。」
一邊說一邊搖頭晃腦往前走:「罷了罷了,也是我愛操心,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眼巴巴等著,結果呢,全京城就我最後一個知道!」
樂晏心裡也憋著氣,好歹也在東宮吃過幾頓飯,她受了傷,也不至於不聞不問吧?
這男人,怪心冷的。
聽她這般埋怨,姬郢越發哭笑不得,往前一步擋住她的路,低著頭拉住她的胳膊:「還疼不疼?」
話題轉移,樂晏老實地搖搖頭:「早就不疼了。」
姬郢嘆:「有些事一時半會和你說不清。」
「我知道小叔肯定又拿我當孩子看待。」樂晏聳聳肩,她的脾氣來得快去的也快,撒出去了,很快又好了。
而且姬郢明顯是服了軟,她也見好就收。
姬郢揉了揉她的發,輕笑:「我從西關帶回來一些小玩意,晚些時間送進宮,還有幾匹我親自訓的馬,改日帶你出去放放風。」
樂晏眼睛都亮了,似又想到什麼,小臉一垮:「母妃不準我再騎馬了。」
「我去找太子妃說情。」姬郢道。
兩人雖多年不見,不過片刻,陌生感就消失了,熟悉的彷彿每天都在一塊。
樂晏還在猶豫。
「就當我這幾日沒來看你,賠罪了,如何?」姬郢見她眼睛裡盛滿了笑容,也不自覺跟著笑。
樂晏一臉大度地點點頭。
兩人聊著,姬郢不知不覺和她說起了邊關,聽的樂晏一愣一愣的。
「然後呢?」樂晏追問。
姬郢正要開口,忽聽金鱗輕咳,低語:「刑姑娘朝著這邊來了。」
話落,姬郢揉了揉眉心:「剛才被灌不少酒,又吹了冷風,進去坐坐。」
樂晏不疑有他跟著進了偏殿。
倒了杯熱茶遞到了姬郢手上,滿臉擔憂:「你當年去戰場才那麼小,遍體屍首,一定苦不堪言,外人都說小王爺戰功赫赫,可父王說這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吃盡苦頭,多少次戰戰兢兢的廝殺才換來今日。」
姬郢看向了樂晏,眼神越來越柔和。
回京多日,隻有數不清的恭賀,誇讚,恭維,討好。
從未有人心疼他十歲上了戰場。
姬郢怕嚇著她,挑了些無關緊要的說。
樂晏聽的津津有味。
兩人面對面坐著,少女身上淡淡的梨花香撲入鼻尖,姬郢喝了半杯茶放下,試探道:「你才十四歲,為何這麼著急選夫,而且京城世家子弟這麼多,為何不挑個知根知底的?」
樂晏對姬郢向來沒有防備,如實道:「季家這代人才輩出,而且季長蘅文武雙全,極有可能會高中秋闈,身邊沒有妾室,潔身自愛,在京城諸多世家子弟中算靠譜的。」
姬郢默默聽著,等她說完才道:「也對,也不對。」
「嗯?」樂晏一臉疑惑。
姬郢放下手中杯子,淡淡道:「有些人再出色,入不了眼,夫妻相敬如賓一輩子又有什麼意思?季家人才再多,也是臣子......」
為了不讓樂晏和親,他連戰場都去了,現在又怎麼會為了區區幾個人才,就要她屈尊降貴去討好季家?
姬郢提著口氣,語氣平緩勸:「樂晏
,北梁最不缺的就是人才,一個科舉就能選拔出許多來,你可是北梁最尊貴的公主,誰能左右你?」
樂晏沉寂片刻後,倏然反問:「那小叔呢?心裡可喜歡刑姑娘,這門婚事也是自願的嗎?」
突如其來的反問,讓姬郢措手不及,面對眼前這雙澄澈無害的眼眸,他如鯁在喉。
「我見過刑姑娘,溫婉端莊,優雅大方,又是將門嫡女,是個不錯的姑娘,將來必定會相夫教子,和小叔琴瑟和鳴。」樂晏如實說道。
姬郢聽後眉頭擰緊,張張嘴想要說什麼,硬是給憋了回去,隻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嗯字。
「時間不早了,該去慶功宴,你出來太久太子妃該擔心了。」
樂晏聞言點點頭,朝著姬郢揮揮手:「小叔,等公主府修建好,我邀你上門做客。」
聞言,姬郢嘴角上揚:「好!」
眼看著樂晏走遠了,金鱗才進來:「屬下已經將刑姑娘引開了。」
姬郢點頭,將袖子裡藏匿的一枚牡丹釵扔在桌子上:「去查查季長蘅這幾年,越詳細越好。」
金鱗點頭。
前殿慶功宴還在繼續,姬郢趕回來時,正好在廊下遇見了刑宛月。
「王爺去哪了?」刑宛月疑惑又擔心。
「不勝酒力,去醒醒酒。」姬郢揚眉看她:「刑姑娘找本王何事?」
刑宛月說出自己的擔憂:「今日魚龍混雜,我擔心王爺會被人算計,見王爺無礙,我就放心了。」
刑宛月鬆了口氣。
「郢弟在皇宮來去自由,怎會被人算計,我看是刑姑娘擔心有人入了郢弟的眼吧?」姬雲和從一旁經過,似笑非笑戳破了刑宛月的小心思。
鎮王府已經放出消息要給姬郢選兩個側妃。
刑宛月的身份,樣貌放在京城,根本不夠瞧的,要是來個厲害的側妃,刑宛月的地位就要岌岌可危了。
被人戳破,刑宛月小臉一紅,委屈道:「二姐姐誤會了,我隻是擔心王爺,怎會有這種想法?」
姬郢納側妃,她本是不同意的,奈何刑將軍勸說,為今之計是要替鎮王府拉攏人脈。
多一分勝算,將來她的地位才更穩固。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同不同意早就不重要了。
鎮王府那邊已經開始留意了。
姬雲和看不慣刑宛月的做派,刑家和她從刑氏的死就惡交了。
她是巴不得這門婚事成不了。
又不敢明晃晃的破壞,隻能過過嘴癮,這幾日也在積極的幫著選側妃。
刑宛月委屈的看向了姬郢,柔柔地喊了句:「王爺,宛月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僅是擔心。」
姬郢的視線若有似無的看向了季長蘅,季長蘅這會盯著某一處出神。
他知道季長蘅發現了牡丹簪子不見了,一定很想問問樂晏。
姬郢沒了耐心,收回視線看向了刑宛月:「刑姑娘多慮了。」
「王爺可是在怪我?」刑宛月又問,手裡擰緊了帕子:「我初次入宮,哪都不熟,有些害怕。」
姬郢提著口氣看向了一旁的姬雲和,眼神求救。
姬雲和努努嘴:「郢弟,剛才好幾個大人找你呢,你放心,我陪著刑姑娘,絕不會有事。」
姬郢道謝,擡腳就走,多一眼都沒有看刑宛月。
刑宛月抿唇,她有一種感覺,王爺根本不在乎自己。
「刑姑娘,你還沒進門呢就想著防備,就不嫌累?」姬雲和是過來人,又怎麼會看不穿她的小心思。
刑宛月上前拉住了姬雲和:「二姐對我肯定有誤會,我和王爺自小定下婚約,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我初來乍到多有不懂,還請二姐日後多多指點。」
她姿態放低,處處謙卑,擡起手摸了摸臉,自嘲道:「宛月要是有公主一半的容貌,就不會心裡沒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