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出宮
躍下馬車,管家看見來人,上前行禮:「奴才給小王爺請安。」
「不必多禮。」姬郢揮揮手,緊繃著臉問起了朝曦,管家道:「我家殿下出門還未歸來,小王爺若是著急,奴才這就派人去催。」
在小殿下府,姬郢常來,加上今夜確實有事要和朝曦商議,便點了點頭,看了眼天色指了指不遠處的涼亭。
管家會意,叫人準備茶水點心招待。
這一等就是一個時辰,朝曦匆匆返回,月牙白長衫的胸膛被濺出許多鮮紅,就連臉上也沾染了些,陰沉著臉坐下。
「這是怎麼了?」姬郢面露幾分擔憂,上下打量著朝曦:「可有受傷?」
朝曦低著頭看了眼身上的血跡,搖頭:「都是旁人的血,我去查舞傾城,暴露了行蹤被人襲擊,那一批死侍一個都沒留住。」
好不容易將人全部捉拿,還沒來得及審問,全都死了,著實可惜。
姬郢皺起眉,提醒道:「往姬瑭身上查。」
「姬瑭?」朝曦能猜到這事兒肯定是和鎮王府有關,還不清楚究竟是誰,姬郢解釋:「舞傾城和你母親盛家有血緣關係,是鎮王府特意找來的,姬瑭也是知情者,這些日子姬瑭被困京城,早就亂了方寸,隻要鎮王府不是一條心,
隨時都可以突破。」
他要的就是鎮王府四分五裂,互相內鬥。
朝曦咬牙:「此事我有分寸了。」
話鋒一轉又問;「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
「在琴芳閣被盯上,走投無路隻能來你這避避風。」姬郢簡單說了一遍,朝曦點頭:「昨夜我確實在琴芳閣,那些見過我的全都死了,死無對證,這一路回來倒是有人在背後跟著,不過,不礙事。」
他未曾露臉,誰知道馬車裡是誰?
「季家祖輩和天家關係匪淺,當年太子守京,季老太爺有功,這麼些年太子對季家心懷愧疚,加上季家這幾個晚輩都爭氣,太子自然願意提攜季家。」姬郢欲言又止。
朝曦冷笑:「季家有出息的也不止他季長蘅一個!」
兩人相視一笑。
人隻要有慾望,就會有貪嗔癡,都在同一個起步線,憑什麼要讓著季長蘅?
次日朝曦提拔了季家三房嫡長子,季長言,十六歲隻比季長蘅小一歲,破格提拔成了正六品帶刀侍衛,貼身跟著。
季家三房喜不自勝,恨不得給朝曦磕一個,這還不算,季家三房次子也入了翰林院當差。
一門雙喜,還是朝曦親自點了名的,意義更是不同。
反觀季家大房就沉寂了許多。
季長蘅抿緊了唇,看著季長言換上了暗棕色侍衛服,腰間挎著彎刀,眉心皺起。
「長言也算是有出息了,竟入了小殿下的眼,當年的兩位侯爺也是太子殿下身邊的侍衛,隻要熬得住,博取小殿下的信任,定能扶搖直上。」三夫人笑得合不攏嘴。
季老夫人意味深長地瞥了眼季長蘅。
季家長孫,養尊處優,得天獨厚,也見過小殿下,卻並未入了小殿下的眼。
季夫人有些吃味,心裡更不是滋味,嘴上卻隻能道了句恭喜,三夫人又說:「小殿下還許長言一同聽課,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世家大儒,太子太傅,三朝元老,若能得點撥……」
三夫人激動不已。
「母親。」季長言有些害羞,輕輕拽了拽三夫人的衣袖,三夫人卻道:「當初咱們入京時可都說好了,季家誰有出息就扶持誰,三房也無意和大房爭什麼,隻盼著不要攪和就好。」
這話是赤裸裸說給季長蘅聽的。
放著好好的仕途不走,非要娶公主,鬧得人盡皆知,被人嫌棄,差點連累了其他晚輩。
季長蘅佯裝沒聽懂,擡眸看向了季長言;「三弟是如何接觸小殿下的?」
「昨夜在琴芳閣所遇,偶然間替小殿下擋了一災。」季長言面色平靜地說。
「你昨夜去了琴芳閣?」季長蘅眉頭緊皺。
季長言點點頭:「琴芳閣來了個舞傾城姑娘,短短幾日名動京城,誰不知曉?我和三五個友人相約,一探究竟,偶然間就遇到了小殿下,昨日我聽說兄長也去了琴芳閣?」
他確實去了琴芳閣,不過是跟著樂晏公主的馬車,壓根就沒見過小殿下。
見季長言不似作假,季長蘅深吸口氣,心裡的疑團默默放下了,擠出勉強笑意:「那是三弟運氣好。」
此時外頭傳話小殿下讓季長言即日就去當差,三夫人親自將兒子送出門。
大廳裡倏然安靜下來
季老夫人擡手撥了撥茶蓋兒,淡淡道:「方家的婚事談的如何了?」
聞言,季夫人心頭又是一哽,看了眼四周的奴僕,擺擺手讓人都撤下,見狀,季老夫人心裡就有數了。
等人都走了,季夫人才說:「昨日去方家,側面打聽過,方家已經有了其他人選,是我來晚一步。」
季夫人聽後並沒有戳破季夫人,她之所以提出方家,是早早就打聽過口風,方荼根本就沒有婚約在身。
季夫人之所以這麼說,十有八九就是被拒絕了,自己給自己找臉呢,季老夫人嘆了口氣:「可惜了,和荼丫頭沒緣分,你可還有其他人選?」
「母親,這事兒是不是也不著急了,長言入了小殿下的眼,有他幫著說說情……」季夫人話未落,季長蘅已經站起身:「母親,三弟是三弟,我是我,無須三弟說情。」
說著轉身看向了季老夫人:「有勞祖母操心了。」
說罷,季長蘅轉身離開。
季夫人眼眶都跟著紅了,她確實是看上了公主,乖巧可愛,知書達理,對這一門婚事,季夫人也是十分有信心,可誰知道公主就是沒有看好季長蘅。
「我早就跟你說過,此舉會壞了公主清譽,你非要劍走偏鋒,天家最不容脅迫。」季老夫人看向季夫人:「還有一門婚事,我已打聽過了,對方是願意的。」
季夫人心有不甘,卻也隻能認清現實。
「是冉家二房嫡女,冉家大房嫡女嫁給了展少將軍,這位冉二姑娘今年芳齡十六,和長蘅年齡相當。」季老夫人交出了冉二姑娘的畫像,季夫人看了眼,容貌清麗,眉眼之間還有幾分英姿颯爽。
季夫人看了後相當滿意,好奇追問:「冉家二房已和冉家大房分家,不過兩家兄弟關係不錯,冉二爺的官職低了些,母親是如何勸說冉家的?」
季老夫人笑而不語,並未提及這門婚事是太子妃做主撮合的,隻說和冉家老夫人閑談時定下的。
「事不宜遲,要抓緊,免得長蘅心裡還割捨不下,再鬧出什麼幺蛾子來,悔不當初!」
季夫人咬咬牙,當即派人去請媒婆來,今日主動去一趟冉家二房。
……
舞傾城的畫像在清晨天剛亮起時送到了錦初面前,畫卷展開,映入眼簾一雙熟悉的眉眼。
「這是盛老太爺當年遺失小兒子的女兒,按輩分,是您的堂妹。」
錦初睜大眼,她小時候也聽父親說過,祖父當初有兩個兒子,有一年隴西發水,全城百姓都在逃荒避難,小叔也是在那個時候被擠散了,洪水散去後,盛老太爺耗盡人力,物力,沿著洪水退散的中下遊找了整整兩年,凡是同齡的孩子都要看過一遍又一遍。
在一次次失望中,盛老太爺心力交瘁,接受不住打擊身子漸漸垮了,第三年就躺在了榻上起不來。
臨終之際讓盛父一定不能忘了將小叔找回來。
交代完遺言沒多久盛老太爺就撒手人寰,同年,盛老夫人也跟著去了,偌大的盛家就剩下盛父一個人撐著。
從記事起,盛父的房中就掛著盛嫡次子盛譽的畫像。
這麼多年來隴西老宅始終未曾更改位置,她也曾交代過,有朝一日盛譽回來了,一定要儘快通報。
錦初摸了摸舞傾城的眉眼,知曉她在琴芳閣賣藝,並未動怒,更多的是心疼。
「準備一下,我要出宮。」
祖父和父親未曾完成的事,盛家還有她在,若舞傾城願意,她會給讓舞傾城認祖歸宗。
飛霜自知勸不過,起身幫著收拾起來。
出宮時天才大亮,路過公主府邸時,她撩起簾子:「公主近日如何?」
「公主如今的身邊有方姑娘,和李姑娘作伴,偶爾出門閑逛,身邊不離侍衛保護,京城裡暫時還沒有公主的流言蜚語。」
錦初點頭,放下簾子想著晚些時候來探望。
馬車繼續前行,很快抵達了琴芳閣,飛霜上前找到了主管事,說明來意後,主管事道:「姑娘,這舞姑娘的性子剛烈得很,她若不願見,我也是沒法子的。」
「管事將這個交給舞姑娘,見不見,我在這等著回個信。」飛霜遞給了管事一張銀票,又遞給了管事一張紙。
看在銀票的份上,管事接過轉身去送。
片刻後管事回來:「舞姑娘看過了,說不見。」
飛霜擰眉。
「飛霜,咱們走吧。」
馬車上的錦初一點兒也不意外,第一次肯定不會輕易見她,她也做好了這個準備。
飛霜回身上了馬車。
「去公主府。」
馬車離開了琴芳閣,一路上飛霜小心翼翼地看向錦初,錦初笑:「這麼多年突然出現,又出現這麼個地方,不急,她還會有動作的。」
看在長輩的份上,她會多些包容。
但舞傾城要是個冥頑不靈的,她也不會手下留情。
到了公主府飛霜一露臉,管家立即將人請進來,錦初問起:「公主呢?」
「回太子妃,公主此刻就在後花園彈琴。」
進入後花園果然聽見了悠揚琴聲,涼亭中少女端坐在那,指尖撩撥琴弦,皺緊了眉似是陷入了糾結,以至於指尖下的琴弦發出錚錚的聲音。
彈了一半,樂晏實在沒了興緻,一雙手搭在弦上長嘆口氣。
「嘆什麼氣?」
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樂晏回頭,乍一看是錦初來了,欣喜不已地湊上前:「母妃今日怎麼有空出宮了?」
乳燕投林纏住了錦初的手腕,撒嬌:「女兒好些日子沒見著您了,您惦記女兒,派人傳個話,女兒入宮去陪您就是了,何必親自來一趟。」
看著樂晏一臉焦急的模樣,錦初摸了摸她的臉頰:「我剛才去過琴芳閣了。」
樂晏愣了愣,這事兒終究還是傳到了錦初耳朵裡,錦初拉著她的手:「此事你不必摻和,我自有分寸。」
「舞傾城頂著那樣一張臉彈唱賣笑,女兒看不過去,她若是缺銀子,女兒有,當年的事也怪不得母親,何必呢。」樂晏也想去找舞傾城,隻是剛有了動作就被紅梔給攔住了。
紅梔說舞傾城之所以敢來,必定是帶著某種目的,絕對不會因為銀錢妥協。
以舞傾城的身段,也不缺銀子。
紅梔勸她不要衝動,等摸清底細再做打算也不遲。
錦初坐下伸出指尖捏了捏樂晏的臉蛋:「出宮怎麼還瘦了呢,可是公主府的吃食不習慣?」
岔開話題,樂晏也識趣不再多問,擡起手捏了捏腰,狐疑道:「母妃,女兒分明是長高了,一點兒也不瘦。」
母女兩一見面似是有說不完的話,帶著錦初逛了公主府,錦初見她明媚張揚的笑容,心裡也跟著鬆了口氣。
彼時丫鬟來傳話:「太子妃,公主,剛才季家和冉家二房定下婚約,婚期就定在下個月初八。」
樂晏訝然:「這麼突然?」
「年紀不小,也該成婚了,不算突然。」錦初淡淡道。
昨夜季長蘅蹲守在公主府的事,樂晏想了想,還是沒有隱瞞,錦初眉心揚起,壓住怒火,拍著樂晏的手背:「我見過季長蘅兩回,初次見面時,不卑不亢,不驕不躁,談吐優雅,身邊也沒有鶯鶯燕燕,比起京城那些世家子弟,確實好了不少,就連你父王也覺得尚可,卻不知怎麼跟變了個人似的,如此心浮氣躁,照此下去,莫說狀元及第,就連殿試也未必能入圍。」
錦初難掩失望,又十分慶幸季長蘅暴露得太早,還未造成損失。
「本就是不相幹的人,隨他去吧。」樂晏聳聳肩,聽到消息也是心如止水。
錦初正襟危坐看向了樂晏,一臉認真:「樂晏,那你呢,可有什麼打算?」
樂晏眼皮跳了跳,矢口搖頭否認:「女兒年紀還小,暫時不急,母親就這麼急著將女兒打發出去麼?」
小嘴一撅,故作氣惱地拽著錦初的手撒嬌,讓錦初愛極了她這副模樣,摸了摸她嬌俏臉蛋:「依你依你。」
恰好此時季家派人送來了請帖,還是季芷晴親自來送,樂晏抿了抿唇,眼底劃過厭色:「接了帖子,就說我乏了。」
丫鬟應了照做。
錦初見狀也沒有回應,反而是捧著茶遞到嘴邊淺嘗兩口,不久後丫鬟折身回來:「公主,季大姑娘說想見您一面,不肯離開。」
樂晏深吸口氣揚起了下巴,丫鬟又說:「季大姑娘還說這兩日就要搬回季府,日後也做不成鄰居了。」
一聽這話樂晏稍作猶豫,看向了錦初:「母妃,我出去一趟。」
說完便朝著門口方向往外走,果然在大門口看見了停靠著的一輛馬車。
季芷晴見她出來,屈膝行禮:「拜見公主。」
「季姑娘找我,所謂何事?」話音剛落,季芷晴跪下來,挺直了胸膛,眼尾微紅:「公主,我有錯來給公主請罪,懇請公主消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