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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作 五百五十四、如初見【5k5,求月票!】

不是吧君子也防 陽小戎 14881 2025-04-06 05:27

  葉薇睐朦胧睡夢間,感受到檀郎在旁邊躺下休息,還摸了她小腳、給她蓋了被褥。

  後面卻又消失不見。

  葉薇睐即将手持簪信,随胡夫等送旨隊伍回京,這已是既定事實,因此這幾日格外依戀檀郎,一到床上就是嬌憨纏綿。

  因此睡到半途,迷迷糊糊間摸到枕邊人不在,格外敏感。

  “檀郎?”

  葉薇睐單手環胸,支起上半身,疑惑四望。

  窗外拂曉,屋内昏暗。

  也不見大白遊蕩。

  枕邊無人,餘溫尚存。

  ……

  青年懷抱琵琶,一襲儒衫。

  面無表情的來到了幽靜小院的門前。

  他站在門前的背影有些孤冷寂寥。

  歐陽戎胳膊夾住琵琶,騰出右手,自左袖中取出鑰匙。

  打開了幽靜小院的門扉。

  他回首,離開槐葉巷宅邸後,一路跟随的白鲟已經消失不見。

  又不知遊去了哪兒。

  歐陽戎推門之際,突然想起小師妹信上提到的大郎做的那個夢。

  大郎入宮前一夜,夢見了他與小師妹大婚,大郎自己卻在努力趕路,最後卻怎麼也趕不上他們的婚禮。

  儒衫青年默然,進了院子,反手關上門。

  他用力揉了把臉龐。

  眸子幽漆如墨。

  當時看信讀到這一段,其實還有些笑話大郎。

  直至現在,歐陽戎也做了一個夢,夢醒後怅然若失,就像夢是真的一樣。

  那種蓦然抽離出來的滋味,恍若隔世。

  歐陽戎走到後院。

  青石階縫裡露水正無聲凝結。

  青磚牆根有一朵蜷縮的苔花,泛着蟹青的霜色。

  外面長街上最後一道更鼓聲傳來。

  院牆青瓦上方的天幕,傾瀉完了一夜的銀河,僅剩下幽藍色的紗幔,被晨霧浸透,快要翻身露出魚肚白。

  拂曉的風徐徐,院中的一頂秋千卻沒被吹動起來。

  歐陽戎轉頭看去。

  一隻黑貓,趴卧在秋千上,卷縮夢寐。

  他的腳步,似是驚醒了它。

  黑貓擡眼,看清來客,張嘴打了個哈欠。

  懶洋洋未動。

  歐陽戎幹脆挽起儒衫長擺,就地坐下。

  坐在大堂前兩級青石台階上。

  抱着琵琶,望着黑貓。

  青年與貓對視。

  他忽而摘下發冠上的白簪,撚着簪尾,在風聲中,微微晃動。

  “珑玲——珑玲——”

  黑貓蓦然起身,跳至歐陽戎身邊,繞着他轉了一圈,伸爪嘗試着去夠冰白玉簪子。

  黑暗中,青年似是笑了笑。

  吱呀——!

  伴随着開門聲,院門那邊同時傳來一道腳步聲。

  輕柔細微,屬于女子。

  青石階上,黑貓發現發出動靜的簪子突然消失不見,面前坐着的青年也不見了蹤影。

  敏銳的貓眼都未捕捉到他的動作。

  “公、公子?”

  裴十三娘剛掩上院門,回過身,就吓了一跳。

  婦人身子後仰,兩手抱懷,有些瞪眼的看着黑暗中走出來的儒衫青年。

  看清楚他臉龐後,裴十三娘才放下手臂,瞧了瞧外面的灰蒙天色,小聲嘗試問:

  “您怎麼還在這兒,妾身就說這門鎖是誰開的,還以為是換班的丫鬟忘記關門,想着明日訓斥。”

  歐陽戎搖頭不語,轉身繼續回到後院,在原來位置坐下。

  來了生人,黑貓已經躍回院牆,警惕看着院中的一男一女,在青瓦上徘徊。

  裴十三娘跟了進來,動作絲滑的貼着歐陽戎坐下。

  嬌軀上那件鑲金線的黑綢長裙絲毫沒有嫌棄青石台階上的灰塵,與自家公子一起同坐。

  歐陽戎低頭重新系簪子,沒有在意。

  二人坐了會兒。

  像在默契等待牆頭後方的一抹魚肚白。

  裴十三娘緊了緊肩頭的紫金披帛,禦寒之際,眼睛盯着牆頭的黑貓。

  她突然打破了屋檐下的沉默:

  “公子瘦了,和第一次見公子的時候比。”

  歐陽戎沒有轉頭,輕聲:

  “你還記得第一次見?”

  裴十三娘格外認真起來:

  “當然記得,妾身不會忘,若不是遇到公子,妾身還是個落入錢眼的銅臭商婦……

  “記得第一次見,是公子第一天上任江州長史,那時浔陽做買賣的圈子裡都說,江州大堂來了個年輕長史,是個正氣君子,頂撞過當朝得寵的公主都沒死,骨頭比茅坑裡的石頭都硬。

  “那時妾身實在好奇,在江州大堂外的人群裡湊熱鬧,遠遠看了一眼,當時第一眼覺得……”

  裴十三娘說到此處頓住。

  歐陽戎望着天際,出神了會兒,還是如美婦人所料,問了句:

  “覺得什麼。”

  見身旁公子脫離了些令人心憂的沉默,裴十三娘微微松口氣。

  她嫣然一笑,明豔大方,如實道來:

  “覺得這長史小郎君,小臉怎麼這麼俊朗,比戲班子裡的優伶都好看,當時妾身的心性還有些輕浮乖張,心道,這長史小郎君該不會是什麼花架子,或是上面某位女貴人養的情郎,名頭傳言都是刻意安排上的。”

  裴十三娘目露些許追憶之色,慨歎一聲:

  “妾身後來才知什麼是世間一等一的偉丈夫,才知公子有多平易近人,才知什麼叫‘君子藏器于身,待時而動,以鈍示人,以鋒策己’,多謝公子教妾身。”

  歐陽戎沉默了下,說:

  “王操之那小子,把你和六郎都帶壞了,馬屁是一個比一個多。”

  “撲哧。”

  聽到某個一臉幽怨被“發配”洛陽的同僚,裴十三娘忍俊不禁,爾後收斂笑意,認認真真道:

  “才不是馬屁哩,是真這麼覺得,不信公子多問問其他人,讓他們說實話,看他們是不是和妾身一樣,見第一面時注意力全在公子這張俊臉上。”

  美婦人有些小女孩般的歪頭道:

  “妾身以前看戲,有一部小娘子們都愛看的戲,講的是百年前北朝時一位宗室名将,骁勇善戰,卻容貌美若婦人,許是覺得自身相貌不能威懾敵人,于是雕刻了木制假面,打仗時就戴上,常以面具示人,後來一路勇冠三軍,世人稱頌,傳為一段佳話。

  “公子,你瞧,男子俊顔也是一種苦惱,确實會影響世人第一印象,而世人大多是烏合之衆。”

  歐陽戎闆臉,淡道:

  “男子隻要瘦起來都不賴,我不過是自幼體弱多病,消瘦難胖,但也快了,等着吧,男子過了二十,一年一個樣,我亦難免。”

  “不。”

  裴十三娘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搖晃,眼神炯炯的盯着儒衫青年側臉:

  “在妾身眼中、心裡,公子永遠是初見時那個英姿勃發的少年郎。”

  “哪能一直如初見。”

  歐陽戎第一時間搖了搖頭,沒有轉頭和美婦人屬下對視,他停頓了會兒,似是重複般的呢喃:

  “若隻如初見就好了,都停留在第一眼的時候。”

  “若隻如初見嗎。”

  說者無心,裴十三娘卻細細咀嚼了下,忽然臉色有些期待的問:

  “公子初見妾身時,什麼印象?”

  “忘了。”

  裴十三娘不信,窮追不舍道:

  “或是說,第一面在想什麼,公子大可放心的說,不是什麼好話好印象,妾身也不生氣。”

  她挪了下并攏的兩腿,懷抱雙膝,微微側着豐腴身子,方便兩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歐陽戎。

  美婦人滿臉都是好奇之色,原本寂靜的氣氛,最後還是被她帶入了聊天氛圍。

  歐陽戎安靜少頃:

  “想抽你。”

  裴十三娘有些懵然。

  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回答。

  歐陽戎嘴角撇了撇:

  “剛見時,你那副目無王法的嚣張做派,誰見了不像教訓,就想拿根鞭子狠狠的抽。”

  裴十三娘很快調整過來,懵逼臉色盡數收斂。

  她妩媚一笑,當着歐陽戎與牆頭黑貓的面,有些嬌滴滴的抱胸低頭:

  “若是公子的話可以。”

  歐陽戎闆起臉龐,無語道:

  “你正經點,是用鞭子真抽,不是浪蕩兒戲。”

  裴十三娘愈發埋首,羞答答道:

  “嗯,可以,多抽,妾身愛公子抽。”

  歐陽戎:……?

  你不對勁。

  歐陽戎迅速岔開話題:

  “戴面具上沙場征戰嗎,我也有面具的。”

  裴十三娘愣了下,沒反應過來:

  “啊,什麼面具?”

  歐陽戎輕輕搖頭:

  “沒事,開個玩笑。”

  轉而問:

  “十三娘怎麼這麼早過來了?”

  裴十三娘笑了下:

  “妾身昨夜睡的早,起的也早,上午還要去匡廬山督察制冰石窟,正好順路,想着過來轉一轉,給繡娘養的花澆水……”

  歐陽戎默了會兒,指着廚房道:

  “米缸裡的米不用再換新的了,已有的你先帶回去吃了,若繡娘回來,看見廚房這麼浪費,也會心疼的。”

  裴十三娘笑容收斂了下,輕輕颔首。

  “是,公子。”

  她又好奇側目:

  “那公子呢,怎麼大半夜的過來,這是在院子裡坐多久了?”

  歐陽戎輕聲:“一樣,起得早,過來轉轉。”

  裴十三娘忍不住瞧了瞧他略帶倦色的臉龐,沒有戳破,輕輕點頭:

  “嗯。”

  歐陽戎擡頭笑說:

  “昨夜還做了個夢,巧了,那個夢也是關于初見的。”

  “初見?和誰……”裴十三娘話語停住,小心翼翼道:“是和繡娘姑娘嗎?”

  裴十三娘看見,儒衫青年坐在旁邊的青石階上,微微昂首,似是在遙望遠處天邊的破曉餘晖,良久沒有說話。

  昏暗屋檐下,他側臉瘦削,頰骨分明,雖看不清楚具體的神情、眼神,但卻有一份獨特雅緻的韻味,

  歐陽戎過了一會兒,緩緩點頭:

  “夢到了一座地宮,是在龍城第一次見到她的地方,那時我剛上任龍城令,溺水昏迷,半夜醒來,異地他鄉,孤身一人。”

  “地宮?這是在哪裡。”

  他保持語速,娓娓道來:“大孤山,東林寺,四面牆壁各繪一副佛本生畫,中央一尊蓮花石座,曾有老僧坐化,現有瘋和尚念經。”

  “哦……”

  裴十三娘似懂非懂的點頭……其實不懂。

  不過她見到意興闌珊的公子好不容易升起點談性,立即接話說:

  “公子夢到去地宮做什麼了,是初次見面的事嗎,夢裡繡娘姑娘有沒有說……寫些什麼。”

  歐陽戎揉了把臉,呢喃:

  “我于地宮醒來,她和孫老道沒說什麼,轉身走進了北面壁畫裡。”

  裴十三娘疑惑:“走進壁畫?”

  “嗯,沒想到壁畫後面就是雲夢劍澤,我跟了進去。”

  她好奇問:“然後呢?”

  “然後就醒了。”

  裴十三娘有些啞然。

  歐陽戎轉頭,朝她輕笑說:

  “我沒去過,當然不知道那劍澤是什麼樣,怎麼可能夢到。”

  裴十三娘恍然點頭:

  “倒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沒見過的東西夢到了也靠近不了。”

  “嗯。”

  歐陽戎望着院牆後方正冉冉升起的晨陽,出神片刻,突然站起身來,迎着朝陽道:

  “我要去一趟地宮。”

  裴十三娘下意識問:“公子什麼時候去?”

  金燦燦的陽光落在他的臉上,不燙不刺眼,歐陽戎卻微微垂眸:

  “等送走了薇睐、胡夫他們。”

  似是想起什麼,他頭不回的問:

  “善導大師和弟子們呢,還在浔陽石窟嗎?”

  裴十三娘把甄淑媛送去南隴回來後,歐陽戎就把王操之原本管理浔陽石窟的事務全都交給了她。

  王操之留下的人手和其它合作的糧商們,都由裴十三娘來接洽。

  東林寺那邊拿下主石窟使用權的事,也是和裴十三娘交接的。

  美婦人當即回答:

  “大師前日回龍城了,留下幾位弟子,守在主石窟,準備後續事宜。”

  她恍然想起某事,站起身來:

  “對了,公子,善導大師走之前,還托妾身來問您,說寺裡中秋會有一場燃燈廟會,前幾年您任龍城令時,曾主持過一次,大師想問您有沒有空,屈尊光臨,與民同樂。”

  歐陽戎沒有轉身,拍了拍手掌和衣擺上的灰塵,沉吟片刻,傳來嗓音:

  “十三娘替我回話,就說,我近日忙完,送走洛陽使者,會赴東林寺療養身子,燃燈廟會或去主持。

  “你多加一句,令寺裡和縣裡不要大張旗鼓,宣揚我在,也不要準備什麼奢華齋院,我有住處。”

  裴十三娘當即颔首:

  “是,公子。”

  她又小心翼翼的說:

  “公子休養下也好,今年發生這麼多事,太操勞了,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是要歇一歇的。

  “正好現在大佛的事告一段落,王爺那邊一帆風順,朝廷那邊也态度也明了,西南前線又暫無戰事……公子準備去龍城散心療養多久?”

  “看情況,若有事,會回來。”

  裴十三娘笑了笑:

  “好,反正龍城離得也近,回來方便,公子,妾身陪您一塊去……”

  “十三娘。”

  歐陽戎打斷她話語,轉過身來,拍了拍她披紫金帛的肩膀:

  “你和六郎一起留下,好好協助六郎,江州大堂的事務,有六郎主持,至于城裡其他事,有你幫忙盯着,我才放心。”

  “公、公子!”

  裴十三娘記得上一次被公子拍肩膀,好像是公子認可并接納她的時候,她臉蛋有些潮紅起來,喊的語氣有些難掩的激動。

  美婦人抱臂緊了緊裹肩的帔帛,重重點頭:

  “妾身聽您的。”

  歐陽戎和聲問:“十三娘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嗯,是有些。”

  裴十三娘情真意切的說:

  “公子,妾身會派人一直打探江南各地的消息,若捕捉到雲夢劍澤或越女的風聲,會第一時間派人去東林寺禀告您。”

  歐陽戎怔了下,嘴裡“嗯”了聲。

  又補充一句:

  “那就辛苦你了。”

  “應該的,妾身也很想念繡娘……”

  裴十三娘似是不敢多提這傷心事,立即轉移了話題:

  “李魚和方抑武這兩日找上妾身,說是想見公子。”

  “知道了,上午讓他們去江州大堂找我。”

  裴十三娘小聲道:“公子,看他們意向,好像是想跟随您。”

  歐陽戎沉吟:“正好他們也是做生意的,先跟着你吧,你來安排,可以先試用下,李魚不用懷疑,可以直接用,方抑武的話,你可以考驗考驗,你來替我把關。”

  裴十三娘掩嘴巧笑:

  “放心,公子,交給妾身。對了,還有飲冰室商号的事,制冰的方子是公子交給妾身的,您分股最多,是最大東家,咱們利閏分例,妾身準備把飲冰室的生意再做大些,開到江南道各個州府去,但不會打着公子旗号,除非有人為難。

  “除此之外,不知公子可有交代。”

  歐陽戎擺了擺手:

  “行,依你法子來,自行決斷。”

  “哦,還有浔陽石窟的事。”

  裴十三娘豎起手掌,闆着幾根手指,如數家珍:

  “公子把王兄留下的攤子全交給了妾身,妾身前些日子把雙峰尖北岸的大小石窟都逛了一圈,心裡算是有數,感覺和善導大師他們做的那種買賣形式,大有可為。

  “這幾日也小成幾筆,但妾身認知淺薄,不知公子是否滿意,希望公子不吝指點……”

  歐陽戎聽到美婦人謙遜謹慎的語氣,以為她在小心翼翼求個提前的免責,随口打斷了她:

  “不用了,十三娘放心去幹,别太虧損就行了,隻要記住一點。

  “浔陽石窟是浔陽城的百年大計,本就不是一朝一夕就完成了的,也不是咱們浔陽這邊的佛寺道觀能去填滿的,重要的是天下各派的道法宗旨,和體現它們的石雕技藝……

  “這些海納百川的東西,才是能傳給子孫後代的瑰寶,才是真正的千年文脈,才是該入座石窟的‘佛’。

  “在這件事面前,盈虧得失都隻是一時的,不足挂齒。”

  原本準備細聊請教的裴十三娘聽的一愣一愣的。

  歐陽戎瞧見面前美婦人的眼睛有些出神的盯來,反問:

  “怎麼了?這麼看着我作何。”

  “沒、沒事。”

  裴十三娘移開目光,低頭默默咽了咽口水。

  她低聲開口,語氣有些難言的複雜

  “公子真是、真是高瞻遠矚,胸懷天下。”

  美婦人低垂的眼神難掩仰慕與欽佩:

  “以前妾身以為這些詞都是前人拍馬屁的,現在方知,它們是為公子這樣的男子準備的,是真能用得上,有道是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說的真對,我家公子如是也。”

  歐陽戎有點不好意思,扶了扶發冠簪子,輕聲問:

  “咳,好了,還有别的事嗎。”

  裴十三娘搖頭。

  歐陽戎邁步出門。

  “公子!”

  後方蓦然傳來裴十三娘的呼喊。

  “嗯哼?”

  歐陽戎停步,有些疑惑的等待。

  不等他回頭,裴十三娘調笑的嗓音傳來:

  “虛煩不得眠,酸棗仁湯主之。您常說的。”

  “……”

  儒衫青年大步出門,背影揮手,笑罵一句:

  “滾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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