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反撲!
笑聲像淬毒的藤蔓在陰冷地牢裡瘋長,染血的指甲抓着鐵栅欄搖晃,女子們披頭散發的模樣宛如惡鬼:“你們敢動我們?刺史大人說了要護着婦孺!”有人故意扯亂衣襟,哭嚎着“救命”,“私刑逼供,我要告到京城去!”
柳林握着油燈的指節發白,燈芯爆起的火星濺在他玄色衣袍上,燒出焦黑的洞。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廢除私刑那日,滿城百姓歡呼雀躍,将寫着“青天大老爺”的萬民傘舉過頭頂。如今那些呼聲與眼前的獰笑重疊,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好,好得很。”他突然輕笑出聲,笑聲裡帶着寒鐵般的冷意。轉身時衣擺掃落牆角陶罐,碎片迸濺的脆響驚得衆人一滞。馮戈培跟在身後,看着主公發間晃動的銀線——不過幾日,新添的白發竟比雪還刺眼。
寅時三刻,幽州城門轟然洞開。火把将新貼的告示照得通紅,圍觀百姓擠破頭往前湊,粗粝的手指順着墨痕逐字念出聲:“凡犯通奸、謀财害命者,可當場緝拿;私刑之禁,僅限于守法良民……”人群突然爆發出雷鳴般的喝彩,有老漢激動得直拍大腿:“早該如此!”
柳林站在刺史府牆頭,望着遠處農田裡星星點點的燈火。夜風送來打更聲,混着隐隐約約的哭聲——那是某個被抄家的暗門子在哀嚎。他摩挲着腰間令牌,上面“以法治州”四字被磨得發亮,此刻卻燙得灼手。
“大人,禮部八百裡加急。”馮戈培捧着密函上前,“彈劾您濫用私刑,縱容暴民。”柳林接過信函直接抛進火盆,跳動的火苗映得他面容忽明忽暗:“告訴京城,幽州的百姓,不需要那些用仁義織成的牢籠。”他望向東方漸白的天際,遠處傳來兵器交接的铮鳴——風紀營正在圍剿最後一處暗窩點。
晨光刺破雲層時,幽州校場豎起新的木牌。上面貼着數十張供詞,墨迹未幹的字迹裡,詳細記載着女子們如何用假婚約榨幹農夫積蓄、如何用枕邊風篡改軍防部署。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這哪是女人,分明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妖怪!”叫好聲中,柳林握緊了案頭刻着“民心”二字的鎮紙——這次,他要用帶血的刀刃,重新刻出幽州的秩序。
又過了幾天。
暮色沉沉壓向幽州城,往日熱鬧的朱雀大街如今門可羅雀。緊閉的商鋪門闆上貼着\"歇業整頓\"的黃紙,街角綢緞莊的朱漆招牌在風中搖晃,發出吱呀的哀鳴。
戴沐陽策馬穿過空蕩蕩的街巷,馬蹄聲在死寂中格外刺耳,街邊小販抱着空空的菜筐歎氣:\"第三天了,再買不到鹽,缸裡的腌菜都要長毛了。\"
刺史府書房内,柳林盯着案頭堆積的民情奏折,指節無意識地叩擊着《幽州商稅冊》。燭火搖曳間,戴沐陽推門而入,玄色勁裝沾滿塵土,腰間佩刀還挂着半截斷裂的鎖鍊——那是今早強行打開米鋪時留下的。
\"大人,這些商賈勾結得緊。\"戴沐陽将一卷賬簿拍在桌上,泛黃的紙頁間夾着半片胭脂,\"綢緞行、胭脂鋪自是不必說,就連糧油行的東家,都與暗門子有銀錢往來。他們揚言,若不恢複''生意'',就斷了幽州的鹽鐵。\"
柳林猛地站起,玄色衣袍掃落燭台。火苗在青磚上竄起,映得他眼底猩紅一片:\"好個釜底抽薪!我整治風紀,他們便拿民生要挾。\"他抓起案頭鎮紙狠狠砸向牆壁,青石碎屑飛濺,\"當我幽州百姓離了這些蛀蟲,就活不成了?\"
戴沐陽望着主公染霜的鬓角,喉頭滾動:\"卑職聽聞,有商賈已暗中聯絡鄰州商隊,要将幽州徹底困死。\"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急促腳步聲,馮戈培臉色慘白沖進來,手中密函在顫抖:\"大人!北境軍糧押運受阻,押運官被人買通,說是...說是幽州内亂,不敢涉險。\"
書房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柳林踉跄着扶住桌案,指尖觸到昨日百姓送來的糙米團子——那是得知米鋪斷供後,老農硬塞給他的口糧。窗外寒風呼嘯,卷着遠處零星的哭喊聲,某個孩童在哭喊\"想吃白面饅頭\"。
\"戴統領。\"柳林突然轉身,目光如刀,\"即刻組建官營商隊,明日開倉放糧。去招募那些被暗門子坑害的百姓,讓他們帶着農具、織機來領糧。\"他扯下牆上懸挂的《幽州輿圖》,朱砂筆重重圈住幾處山口,\"從今天起,幽州自給自足。至于這些商賈...\"他冷笑一聲,将密函丢進火盆,\"告訴他們,我柳林甯可背着罵名重建幽州,也不會向蛀蟲低頭!\"
戴沐陽抱拳正要退下,卻見柳林擡手按住他肩膀。借着跳動的火光,他才驚覺柳林已經滿臉殺氣,月光爬上窗棂,将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仿佛兩把出鞘的劍,直指即将破曉的黑暗。
幽州刺史府的夜寂靜得瘆人,案頭殘燭在寒風中明明滅滅,将牆上\"清正廉明\"的匾額映得忽暗忽明。柳林凝視着窗外枯枝在雪幕中搖曳的剪影,指節無意識地叩擊着檀木桌案,發出規律的\"哒哒\"聲,與檐角冰棱墜地的脆響交織成詭異的節奏。
\"大人,商賈們又在城南集會。\"馮戈培匆匆入内,玄色披風上還沾着未化的雪粒,\"他們揚言要聯名上書朝廷,狀告您破壞營商之道。\"
柳林摩挲着腰間鬼族彎刀的鎏金吞口,冷笑出聲:\"營商之道?天下商人,哪怕在益州荊州那樣的膏腴之地,也不過是士大夫眼裡的賤籍。\"他猛地起身,衣袍掃落案頭《市易法》竹簡,\"我當初開放城門,廢除''賤籍不得入市''的舊規,給他們平等立戶、特許鹽鐵,倒養出一群噬主的惡犬!\"
窗外北風驟然呼嘯,将窗棂撞得哐當作響。柳林望着自己在牆上扭曲的影子,想起之前的那些商人,得到平等對待以後高呼\"青天大老爺\"的場景。如今那些歡呼仿佛還在耳畔,卻化作尖銳的諷刺。
\"開倉放糧不過是權宜之計,''自給自足''的豪言,也不過是說給朝廷聽的幌子。\"他聲音漸冷,\"這天下人都道我柳林愛民如子,可若不用些手段立住這人設...\"
話音未落,戴沐陽掀簾而入,勁裝下隐約露出暗衛特有的玄鐵護腕:\"大人,暗衛已摸清各大商号庫房位置,整個幽州各大主城,已然成了鐵桶!\"
\"不急。\"柳林擡手制止,掌心緩緩升騰起淡灰色霧氣,在燭火下泛着幽藍的光。那霧氣如活物般纏繞指尖,凝聚成漩渦狀的斥力場,将案頭竹簡震得簌簌作響,\"他們以為斷了商鋪就能要挾本刺史?别忘了我柳林如何起家。\"他猛然攥緊拳頭,霧氣驟然消散,\"他們難道忘了嗎我可是踩着屍山血海殺出來的!\"
馮戈培看着主公鬓角新添的白發,欲言又止:\"可百姓...\"
\"百姓?\"
柳林轉身望向窗外,朱雀大街上漆黑一片,唯有幾家商号門縫裡透出微弱的燭光,\"明日繼續開倉放糧,粥棚要比往日多支三倍。\"
他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等商賈們真正斷了生路,就會明白——在幽州,敢與我作對的人,就算富可敵國,也不過是案闆上待宰的魚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