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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寸步難行!

  朔風卷着細雪掠過滿雄關的箭樓,城牆上新刻的\"柳\"字軍旗在灰藍的天幕下獵獵作響。司馬越裹緊玄色貂裘立在關前,看着戍卒腰間柳葉紋佩刀泛着冷光――那些本該屬于朝廷制式的兵器,此刻竟成了柳林私軍的徽記。

  \"公子,通關文書。\"阿硯遞上蓋着并州府印的羊皮卷,指節在寒風中凍得發紫。守門校尉掃了眼文書,突然仰頭大笑,唾沫混着冰晶濺在司馬越肩頭:\"公孫家的印信?早就是擦屁股紙了!\"話音未落,身後十數名兵卒齊刷刷按住刀柄,鐵甲碰撞聲驚飛了檐下寒鴉。

  阿凜按劍欲起,卻被司馬越按住手腕。太子殿下凝視着城頭高懸的頌德碑,鎏金大字在雪光中刺得人眼疼――\"柳帥仁德,再造并州\"。他喉間泛起苦澀,想起三日前在幽州驿站聽到的童謠:\"柳将軍,雪中炭,公孫家,吃人宴。\"

  夜幕降臨時,四人蜷縮在漏風的客棧裡。阿昭捧着凍僵的手哈氣,燭火在他臉上投下搖晃的陰影:\"公孫府四周三步一崗,連廚娘進出都要搜身。前日有老仆偷傳消息,被吊在城門口活活凍死...\"

  \"百姓為何如此擁戴柳林?\"司馬越摩挲着案上裂痕縱橫的茶盞。話音未落,窗外突然炸開一陣喧鬧。他掀起粗布簾角,隻見街心擠滿提燈的百姓,火光照亮他們嶄新的棉衣與臉上的笑意。

  \"柳帥運來的糧食足夠吃到開春!\"醉漢攬着婦人的腰,酒氣混着肉香飄進屋内,\"想當年公孫家在時,我們連樹皮都啃不上!\"

  \"可不是!\"賣炊餅的老漢将熱騰騰的面餅分給孩童,\"蠻族破城那日,公孫家的老爺們卷着金銀跑得比兔子還快,哪管百姓死活!\"人群爆發出哄笑,有人舉起火把燒了張畫着公孫碩的紙人,灰燼混着雪片落在司馬越肩頭。

  其實也怪不得百姓如此憤恨公孫家,之前公孫婀娜治理并州的時候,實在是差了點樣,再加上蠻族打來公孫家,并沒有想着如何抵抗,而是直接聽從柳林的計謀撤軍到幽州,讓這偌大的并州成了蠻族和妖族的戰場。

  這公孫家的人倒是能跑得開,但是普通百姓可就不一定了,整個并州的人口銳減大半,這個仇恨。那可都是記在了公孫家的身上!

  如今公孫家已經躲到了暗處,那公孫婀娜更是成了柳林的夫人,這種事情百姓們自然不知道,所以他們感覺公孫碩姓公孫。那就一定是之前公孫世家的人,至于說是洛陽的公孫還是并州的公孫,對于百姓們來說就不重要了。

  “這火炕這糧食!”

  “還有那土地耕牛種子!”

  “都是從幽州來的!”

  “咱們都是柳大帥的子民,咱們都是柳将軍的百姓,咱們不懂什麼大道理,吃誰的喝誰的,咱們就給誰拼命!”

  “再說了,老子可是拿到地契的,這土地可以傳下去,老子有兒子,老子不能讓那小兔崽子繼續和我一樣受窮!”

  大街上的百姓說的基本上都是這一類話,這太子也是聽的心思沉重。

  默默的回到了客棧,此時他居然注意到了客棧的最中央居然擺着柳林的畫像,人活着的時候就被供奉,在這個年代,那可是偌大的殊榮!

  很少有人能做到,但是柳林卻做到了。

  “如果咱們大晉天下的官員,都能像柳林這般,對于朝廷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兒吧……”

  太子有些感慨,在小二的引領下進了自己的房間,伸手摸了摸滾燙的土炕,心中暗道這東西是個好玩意兒。

  這帝國北疆每年凍死的人不計其數,有了這東西,還真就是個好事兒。

  而且他也注意到了,這土炕裡燒的并不是木材,而是一種黑漆漆的石頭,土炕裡填上幾塊就能燃燒一宿,當真是利國利民啊……

  一夜無話,這太子殿下躺在溫暖的土炕上輾轉反側,一宿過得艱難無比。

  次日破曉,司馬越換上素色錦袍,帶着阿硯前往公孫府。

  朱漆大門斑駁剝落,銅環上結着冰棱,門房見了他們卻如臨大敵:\"刺史大人染恙,不見客!\"話音未落,院内突然傳來絲竹聲。阿硯正要發作,司馬越擡手止住。

  繞過側門,司馬越踩着積雪翻進内院。暖閣裡炭火燒得正旺,公孫碩歪在錦繡榻上,左手摟着歌姬,右手端着羊脂玉盞。金絲帳幔下,波斯進貢的香料混着酒香撲面而來。

  \"公孫大人好興緻。\"司馬越推門而入,寒風吹得帳幔翻飛。公孫碩猛地坐起,玉盞墜地摔得粉碎。這位傳聞中\"病弱\"的刺史,面頰紅潤得過分,錦袍上還繡着金線雲紋。

  \"你...你是何人?\"公孫碩的聲音在顫抖,目光卻死死盯着司馬越腰間的螭紋玉佩――那是皇室獨有的紋飾。

  \"聽聞大人治理并州有方。\"司馬越踱步到窗前,看着院外柳林的暗衛巡邏,\"隻是不知,百姓口中''吃人宴''的公孫家,與大人是何幹系?\"

  公孫碩撲通跪地,華服沾滿炭灰:\"殿下饒命!\"他涕淚橫流,\"公孫家早躲去了幽州,或者是暗處,那公孫婀娜更是成了柳林的夫人,留我背這黑鍋!柳林掌控幽州糧道,更是掌控民心!我若不從...前日管家不過說了句''朝廷自有法度'',就被...\"話音未落,院外突然傳來皮靴踏雪聲。

  司馬越當機立斷,扯過帳幔裹住公孫碩。暗衛破門而入時,隻見滿地碎玉與兩個醉醺醺的歌姬。\"大人安好?\"為首的暗衛掃視屋内,目光在司馬越腰間掠過。公孫碩強裝鎮定:\"滾!擾了本大人雅興!\"

  待暗衛退去,司馬越甩開帳幔,看着公孫碩顫抖的指尖:\"原來公孫家的人都活着,躲在柳林身後分一杯羹。\"他冷笑,\"你既不敢反抗,又不肯死節,倒真是''明哲保身''。\"

  公孫碩癱坐在地,無奈的苦笑一聲,“殿下,我又有什麼辦法?我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而已,我來這裡,無非就是攢一些功勞,之後就要調回洛陽的……”

  “我父親是您東宮的屬官,您可得……”

  \"夠了。\"司馬越一腳踢開他,寒意在胸腔翻湧,他摔門而出,氣哄哄的坐在了自己的馬車上。

  窗外傳來孩童的笑鬧聲,幾個系着柳字銀牌的少年舉着糖人跑過,糖稀在陽光下泛着誘人的光澤。

  “原來北疆百姓的笑臉,都是柳林用金銀與糧食堆砌的牢籠。”

  太子說這話的時候咬牙切齒,但是不得不說,他這話說的有些書生意氣,金銀與糧食堆砌的牢籠,如果全天下都是這種牢籠的話,那百姓們就不會造反了。

  回客棧的路上,阿凜握緊拳頭:\"公子,不如...\"

  \"去幽州。\"司馬越望着城樓上的柳字大旗,想起外公臨終前的話:\"北疆寒鐵,得之可得天下。\"如今這柄寒鐵,早已被柳林淬成了利刃。他擡手接住一片雪花,冰晶在掌心迅速融化,\"柳林胃口有多大?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與太子做一場真正的交易。\"

  雪越下越大,馬蹄踏碎冰轍,揚起的雪霧中,滿雄關漸漸隐入蒼茫。

  司馬越回頭望去,隻見頌德碑上的鎏金字在雪中愈發耀眼,恍若柳林張開的血盆大口,将整個北疆吞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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