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我!幽州刺史國公爺柳林!是大大的忠臣!
夜幕徹底籠罩刺史府,檐角銅鈴被腥風撞出破碎的聲響,像是誰在暗處嗚咽。陳玄策望着公孫碩邁出的青緞官靴,靴底沾着并州特有的紅土,此刻正碾過台階上暗刻的饕餮紋――那紋路蜿蜒如活物,竟随着公孫碩的腳步泛起幽光。
\"柳大人,幽州并州,相鄰極近。\"公孫碩抱拳時,腰間玉帶環扣相擊,聲音清脆得過分。他身後十二名玄甲親衛垂首而立,陳玄策瞥見為首那人虎口處的老繭――那是常年握柳林軍中特制的九環大刀才會有的痕迹。\"
既然幽州已經決定對草原餘孽動兵,那我并州,自然也要幫幫場子。\"話音未落,庭院裡突然卷起旋風,将廊下懸挂的符咒吹得嘩嘩作響,幾盞琉璃燈在風中搖晃,将衆人的影子拉得扭曲而猙獰。
柳林的月白長衫獵獵作響,他三步跨下台階,指尖還凝着未消散的幽藍火焰,卻在觸及公孫碩手臂時化作溫和的暖意。\"不愧是公孫大人。\"
柳林的聲音裹着龍涎香撲面而來,陳玄策注意到他袖中若隐若現的狼頭刺繡,此刻正随着動作張牙舞爪,\"當真是國之棟梁,你我二人同心戮力效忠于陛下,必定是史書上的一樁美談!\"
掌聲轟然炸開,震得前庭的青銅鼎嗡嗡作響。姜胖子擠到前排,金絲蟒袍被汗水浸出深色痕迹,雙下巴随着谄媚的笑聲劇烈抖動:
\"柳大人神威,公孫大人高義!此等盛舉,必将名垂千古!\"
他話音未落,角落裡突然傳來壓抑的聲音,陳玄策循聲望去,卻見幾個暗衛站在柱子的角落陰影裡,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在場的所有人,領頭的那個渾身沒有人的味道,倒像是一隻碩大的蠱蟲!那森冷的氣息,讓人頭皮發麻!
陸文淵的手指深深掐進陳玄策掌心,借着身體遮擋壓低聲音:
\"看到公孫碩那些手下袖口的暗紋了嗎?那是柳林私軍獨有的圖騰。\"
他喉結滾動,望着公孫碩身後親衛腰間的狼頭令牌,那些令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與柳林袖口的刺繡遙相呼應。
陳玄策隻覺舌根發苦,想起今早收到的密報――那就是整個并州現在完全在柳林的掌控之中,所有的軍隊官員,原本除了這個并州刺史,可如今不知道,這并州刺史好像也和柳林同流合污,而且看起來還頗為享受!
\"這天下就像個裱糊的燈籠。\"陳玄策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像歎息。他望着空中漂浮的浮空明燈,燈火明明滅滅,映得衆人的臉忽明忽暗。\"表面光鮮,内裡早被蛀空了。\"陸文淵沉默良久,從袖中掏出半塊碎玉,那是今早從青州密探屍體上找到的,上面刻着模糊的\"暗\"字。
當姜胖子的誇贊聲攀上新高時,陳玄策突然嗅到一絲血腥味。他擡頭望向天際,隻見原本璀璨的星子不知何時被烏雲遮蔽,西方天空泛起詭異的暗紅,像是被鮮血浸透的綢緞。
柳林身後的九扇屏風無風自動,北疆地圖上的血色霧氣愈發濃烈,竟順着畫框流淌下來,在青磚上凝成細小的狼形。
\"等會兒求見時,務必小心。\"陸文淵的聲音混在嘈雜聲中,\"
柳林要的不隻是北疆,他在等我們表态――或者說,等我們露出破綻。\"
陳玄策摩挲着腰間佩劍,劍柄上的麒麟紋硌得掌心生疼。
他望着台上相談甚歡的兩人,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最可怕的不是敵人的獠牙,而是所有人都在假裝看不見獠牙。\"
風越刮越急,将柳林的笑聲送得很遠。陳玄策看着那抹月白身影,恍惚間竟覺得他周身纏繞着黑霧,每說一句話,黑霧便濃密幾分。而台下衆人的誇贊,如同獻祭的貢品,正将這黑霧喂養得愈發龐大。
柳林的身影隐入朱漆門扉後,檐角懸着的鎮魂鈴突然發出刺耳的嗡鳴,震得滿堂賓客身形微晃。姜胖子的谄媚笑容僵在臉上,鎏金護甲磕在青玉茶盞邊緣,發出細碎的脆響。陳玄策望着那道緩緩閉合的雕花門,恍惚看見門縫裡閃過幾縷幽藍火焰,像極了方才柳林指尖跳動的鬼火。
仆人們有條不紊地穿梭在回廊間,青銅宮燈的光暈将他們的影子拉長投在青磚上,竟詭異地扭曲成獸形。陳玄策與陸文淵随着引路的仆人拐過九曲回廊,腳下的石闆路突然泛起微光,隐約浮現出某種古老的符咒,每走一步,符咒便如漣漪般向四周擴散。
被引入中等茶房時,檀木屏風後傳來若有若無的獸吼聲。陳玄策瞥見牆上懸挂的《百獸圖》,畫中猛獸的眼珠竟随着他們的動作轉動。茶房角落的青銅香爐裡飄出龍涎香,卻混着一絲鐵鏽般的腥氣,像極了戰場上萬具屍體腐爛時的味道。
面色泛紅的仆人托着鎏金茶盤踏入,陳玄策的目光瞬間被對方脖頸處的鱗片吸引――那層細密的銀鱗在燭光下泛着冷光,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仆人放下茶點時,陳玄策注意到他手背凸起的青筋呈詭異的青黑色,指尖指甲細長如鈎,分明是妖族特有的形态。
\"二位大人請慢用。\"仆人的聲音沙啞低沉,尾音竟帶着獸類的嗚咽。他退出門時,陳玄策敏銳地捕捉到其腳踝處纏繞的鎖鍊虛影,那鎖鍊泛着幽藍符文,正是北疆鎮壓兇獸的禁制。
待房門重新合攏,陳玄策立刻起身貼耳在門闆上細聽。門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卻并非人類行走時的節奏,倒像是某種四足獸類刻意模仿的步伐。确認無人後,他轉身時踢到茶凳,凳腳竟在青磚上劃出火星――這看似普通的木凳,表面竟覆蓋着一層細密的鱗片。
\"這家夥不是人。\"陳玄策壓低聲音,指尖拂過案幾上的茶盞,盞底赫然刻着狼頭圖騰。茶水表面漂浮的枸杞突然詭異地聚成旋渦,倒映出他蒼白的臉色,\"應該是一種特殊種族,身上的血氣大得吓人。而且修為不低,看似和人差不多,實則大相徑庭。\"
陸文淵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腰間玉佩,瞳孔微縮:\"方才他彎腰時,我看見後頸有道未愈合的傷疤,形狀像是被利爪貫穿。\"他掀開茶蓋,熱氣升騰間,茶湯裡竟浮現出扭曲的符文,轉瞬又消散不見,\"看來這位國公爺的底牌遠不止如此。那些所謂的仆役,怕是比外面的妖族使者更難對付。\"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尖銳的獸嚎。陳玄策猛地拉開雕花窗,隻見庭院裡閃過一道銀影,那名紅臉仆人正立在月桂樹下,脖頸詭異地扭轉一百八十度,泛着幽光的豎瞳直勾勾地盯着茶房方向,嘴角咧至耳根,露出滿嘴森白獠牙。
陳玄策将窗棂重重合上,檀木撞出悶響。他盯着窗紙上仆人倒影那扭曲的輪廓,喉間泛起鐵鏽味:
\"是鬼族。\"指尖無意識地劃過窗棱上的狼頭雕刻,那些凸起的紋路竟像是某種活物的血管,在月光下微微顫動,\"
這些從血海裡爬出來的怪物,連呼吸都帶着屍山血海的腐臭。\"
陸文淵的瞳孔驟然收縮,他伸手蘸取茶盞裡的殘茶,在案幾上畫出個殘缺的鬼面符文,茶水很快被木紋吸收,隻留下暗紅的痕迹:
\"難怪方才覺得那股血氣不對勁。血海鬼族每吞噬一個生靈,額間就會生出一道血紋。\"他的目光掃過門口,仿佛能穿透門闆看見外面遊蕩的鬼族仆役,\"看那仆人的臉色,怕是吞了不下百人。\"
窗外的獸嚎聲愈發凄厲,混合着鐵鍊拖拽的嘩啦聲,像是無數冤魂在哀嚎。陳玄策忽然想起青州流傳的禁書《幽冥志》裡的記載:血海鬼族自九幽裂隙而生,以鮮血為食,卻唯獨對給予他們新生的\"造物主\"俯首帖耳。他的視線落在茶點旁凝結的血迹上,那些暗紅斑點竟在緩慢蠕動,逐漸彙聚成微型鬼臉。
\"在他們心中,柳林就是造物主。\"陸文淵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他抽出腰間軟劍,劍身映出兩人扭曲的倒影,
\"先秦時期,大軍鎮壓血海,鬼族的小世界被打碎,鬼族近乎全滅,連他們的領袖鬼母,都被剝了皮做成了一個卷軸,現在看來......\"
話音未落,門闆突然傳來指甲抓撓的聲響,一道沙啞的聲音貼着門縫滲進來:\"二位大人,柳大人有請。\"
陳玄策與陸文淵對視一眼,同時握緊武器。透過門縫,他們看見走廊裡的宮燈依次熄滅,唯有盡頭處亮起兩盞猩紅如血的燈籠。
而那名紅臉仆役正立在燈籠下,額間不知何時浮現出三道血紋,嘴角挂着涎水,猩紅的舌頭在獠牙間來回舔舐,模樣猙獰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