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來時候，她衣衫襤褸渾身淤青一瘸一拐的回來了，非但沒責怪她沒返回去救她，還安慰她沒事，叮囑她以後不要走那條小道。

　　傅明珠不是不知感恩的人，相反，嫁給劉宇寧後，父親同她斷了關係，脫去了傅家大小姐的身份後，人情冷暖她都看遍。

　　一個女子，不顧安慰和名節，換了她的平安和貞潔，她自是感動的。

　　此後，兩人慢慢走動，倒也算是成了朋友。

　　雖然傅明珠本心裡，根本也沒真拿對方當朋友，依舊還是嫌棄著對方的出生，可表面上的親昵客氣，她始終維持的很好。

　　「咳咳，春香，你怎麼來了？我這風寒未愈，你還帶小豪來，仔細給你們傳染了。」

　　「明珠，我來是有個事情要拜託你。」

　　傅明珠道：「你說。」

　　「我今兒有事，要出去一趟，不方便帶著小豪，這孩子若放出去玩，總是闖禍，昨天不還打了街尾那家瓷器店的幾個盤子，所以我想，能不能先在你這擱他半天，不，也用不了半天，一個時辰我就回來。」

　　傅明珠內心裡瞧不上春香，不過春豪她倒還是挺喜歡的，見著他，姐姐姐姐的，嘴巴總是很甜。

　　「行，你去吧。」

　　「那我走了。」

　　春香匆匆離開。

　　春豪和傅明珠是熟悉的，裂開小嘴一笑，模樣憨傻可愛。

　　傅明珠愛憐的揉揉他的頭，看著自己的肚子，心情一瞬低落了下去。

　　成婚大半年了，她這裡頭一點動靜都沒有。

　　原本想著，有了孩子，她爹再是恨她，看在孩子的份上，總會寬和她一些的。

　　不想了。

　　她招呼了春豪：「小豪，進來吧。」

　　春豪小短腿跨過門檻進來，話匣子打開，噼裡啪啦的竟是些天真言辭。

　　「姐姐終於走了，好開心啊，昨天姐姐打我屁股，疼死我了，又不是我要闖禍的，明珠姐姐，你家裡臭臭的氣味呢。」

　　「呵，什麼臭臭的，我在熬藥，咳咳，吃桂花糕嘛？」

　　春豪一聽桂花糕，眼睛都亮了：「吃的吃的。」

　　「進來。」

　　傅明珠招呼了孩子進去，打開一個小箱子，拿出來一包糕點，春豪口水都快掛下來了，她看的直發笑。

　　取了三塊出來，想了想又放了一塊回去。

　　雖然有她娘救濟，可如今的日子大不如前，這糕點也不似以前想吃就能吃的到了。

　　兩塊糕點，送到春豪手裡，她想著廚房裡的葯，叮囑道：「你在這裡怪怪吃桂花糕，我去廚房看看。」

　　春豪乖巧的點點頭。

　　傅明珠輕笑一聲，回了廚房。

　　葯還得再煎一會兒，她咳嗽了幾聲，看向窗外的天空。

　　這樣的日子，從來不是她想要。

　　你問她可曾後悔。

　　自然後悔。

　　當初跟宣王的事情成不了之後，她消沉了好一陣。

　　後來要好的小姊妹約她出去遊玩散心，她便遇到劉宇寧，初一眼，便被他樣貌和才情所吸引，此後被小姐妹們攛掇著，不知怎的，和劉宇寧越走越近。

　　他是個極體貼細膩的男人，說話又總是討人喜歡。

　　她在宣王那受的挫，落的傷，慢慢都叫他撫平了去。

　　再然後，兩人私約出來遊玩，喝了幾盞酒，情難自控下，兩人逾越了禮數。

　　她心慌意亂，不知如何和家裡交代，劉宇寧卻意志堅定，深情款款的說要娶她，對她負責到底。

　　因為這一句負責到底，她和父親反目，拋棄了大小姐的身份，我他洗手做湯羹，為他身著粗布衣。

　　頭幾月，也是耳鬢廝磨，床底纏綿，恩愛甜蜜的。

　　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切都變了味。

　　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庸俗生活，讓她厭倦至極。

　　脾氣越來越壞，而劉宇寧一開始還願意哄著她，到最後，她一不高興他索性就躲了出去，譬如今日一早，因為想問她要錢，和幾個朋友去郊外踏青被她拒絕後，兩人大吵一架，她咳嗽的喘不上來氣，他也沒伸手給她順順後背，摔了門就走。

　　這些苦楚，她無人可說。

　　她自小要強，怎敢讓家裡知道，她當時一意孤行的選擇，換來的是如此一地雞毛的卑賤生活。

　　她隻能忍，越忍，越痛苦，越壓抑，越後悔，越想時光倒回，越討厭劉宇寧的貧窮，善變，前後不一，不思進取，不知感恩，甚至就連他夜裡打呼嚕，以前覺得可愛，如今也厭惡的很。

　　想得多，不覺手別碰到了藥罐子的把手，燙的她趕緊收了回來。

　　倒抽著冷氣，趕緊的，伸進冷水裡止痛。

　　看著水中白玉般的手，想象著這種日子再過個幾年，這雙手就會變得跟隔壁大嬸一樣粗糙難看，她心底一陣抑鬱。

　　「明珠姐姐，明珠姐姐。」

　　門口小奶聲響起，她忙收斂了所有表情，換了張笑臉：「怎麼了，小豪，吃完了？」

　　「恩恩，明珠姐姐，我跟你說個事情吧。」

　　「呵，什麼事？」

　　「我姐姐不讓說，不過明珠姐姐給我桂花糕吃，所以我決定，一定要告訴明珠姐姐。」

　　傅明珠從冷水盆裡伸出手，拿過一塊布巾擦乾，神色有些嚴肅：「你姐姐什麼事情不讓你告訴我？」

　　「就是宇寧哥哥，他經常去姐姐以前待著的那個地方。」

　　傅明珠一怔：「你說什麼？」

　　春香以前待著的地方，小小的春豪未必理解是個什麼地方，傅明珠可是清楚，那是青樓，那是女支院。

　　「姐姐的姐妹來家裡的時候，說這個我聽到了，我還問姐姐，宇寧哥哥去那裡是不是找我姐姐，我姐姐打我的頭了呢，還和我說，不許告訴明珠姐姐。」

　　傅明珠身側的手，緊緊我成了拳，臉色一片煞白，眼底含著了深深的恨意。

　　這把春豪給嚇住了：「果然，果然不要告訴明珠姐姐的好，姐姐，姐姐生氣了。」

　　傅明珠努力穩住情緒：「小豪別怕，姐姐不是生氣了，你告訴姐姐，這些都是你聽你姐姐和她的姐妹說的？他們說什麼了？」

　　「說宇寧哥哥經常去找那些姐姐們玩，說他的錢都是明珠姐姐你的，還說他給姐姐們買好吃的好玩的，那兩個來找我姐姐的姐姐說，要姐姐勸勸宇寧哥哥，別老去那裡了，說那裡不好。說宇寧哥哥老去那裡，對不起明珠姐姐你，說明珠姐姐你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