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回京
月色籠罩,許是白日睡多的了緣故,此刻她精神抖擻,在院子裡的鵝卵石上走來走去。
一遍又一遍。
不厭其煩。
偶爾擡起頭看看天上的月亮,隱隱約約的光暈灑下來,重重地嘆了口氣,心緒複雜。
收回視線時,長廊下不知何時多了個人。
姬承庭身穿淺色長袍,擡腳下了台階,一步步朝著她走了過來,月光籠罩在他身上。
一張清俊無雙的容貌更添幾分俊朗。
這是兩個人近十天來的首次見面,錦初皺著眉,等人走近,屈膝行禮:「殿下。」
姬承庭握住她的胳膊,將人扶起,就這麼神色平靜地盯著她看了一眼,錦初繼而開口:「殿下,我想回京城。」
當初去京城,就已經抱著必死的決心要替盛家討回公道。
事未成,她又怎麼會輕易退縮?
對她的決定,姬承庭並不意外,點點頭,眸色柔和了許多,陪她在鵝卵石上走了幾圈,兩個人閑庭散步般。
遠遠看去,像極了恩愛夫妻。
「我聽說殿下親自下海打撈,多謝殿下。」錦初開口。
姬承庭停下腳步,回過頭看了一眼小姑娘,溫柔的嗓音緩緩響起:「錦初,你我之間不必這麼客氣。」
就算沒有錦初,他也會這麼做。
錦初莞爾,隻是臉上的笑容淺淡了不少。
兩人相看無言。
片刻後錦初打了個哈欠,借口困頓了,沖著姬承庭屈膝行禮後,便轉身回了房。
姬承庭看向緊閉的大門,無奈地嘆了口氣。
次日
馬車早早就準備好了,令人意外的是,盛家偏門親戚也不知從哪聽說她回來了,紛紛上門拜訪。
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遠房長輩拖家帶口地堵在老宅門口。
親戚來訪,也不好將人拒之門外。
將人放進來,數十個人七嘴八舌地湊上前。
「丫頭,我是你七舅姥爺家的姑奶奶。」
「我是你三姑叔家的侄兒媳婦。」
錦初蹙眉。
飛霜冷著臉護在前頭。
耳根子嘰嘰喳喳說個沒完,其中一個年齡大的老婆子扯著嗓子開始哭:「你父親死後,我們這一家子傷心欲絕,好不容易將你盼回來了。」
「都閉嘴!」
一聲厲吼。
四周瞬時安靜如雞。
長慶一臉殺氣地走進來,身後還跟著好幾個帶刀侍衛,等四周安靜了,才讓開路。
姬承庭踏步而來。
也不知是誰提了一句:「這就是太子殿下吧?」
眾人行禮。
姬承庭從一眾人群跨過,來到錦初面前,剛才說話的老婆子大著膽子上前:「太子呀,那就是盛家女婿,咱們都是親戚……」
「誰跟你們是親戚,你們早就是出了五服的,和盛家八竿子打不著!」長慶一瞪眼,聲音粗礦身後又跟幾個兇神惡煞的侍衛,一開口嚇得老婆子不停往後退。
左看看又看看,最後將視線落在了錦初身上:「丫頭……」
「放肆!這位是太子妃!」長慶沉聲。
老婆子縮了縮脖子。
底下傳來一句:「靠著死人爹發了財上位,做了什麼太子妃,就不管咱們這些窮親戚了,以前你爹還在世的時候,每年都會給族裡貢獻一些,現在幾個哥兒都快吃不上飯了,偏偏你穿金戴銀,前呼後擁,隻顧享受,你爹要是還在世,一定會被你氣死。」
錦初聞言臉色瞬變,眸光淩厲地朝著說話的婦人看去,莫約五十多歲年紀,一臉刻薄模樣,吊梢三角眼直勾勾的朝著錦初身上瞄。
「飛霜!」
飛霜一把上前將老婦人給提出來,擡腳狠狠踹在了老婦人的膝蓋處。
「哎呦!」老婦人臉色煞白,嘴裡嗷嗷喊疼。
錦初也沒慣毛病,彎腰上前一把捏住了老婦人的下巴:「你剛才說什麼?」
老婦人縮了縮脖子,看見錦初,兩眼一瞪,挺直了胸膛:「說就說,你一個人賣了盛家家產去京城享福了,可曾想過我們這些人的死活?外頭都傳盛家孤女,我們這些難道不是親戚?隨便過繼一個哥兒繼承盛家,盛家還能絕後?」
「啪!」
錦初揚手一巴掌,打在老婦人的嘴巴上,眸光淩厲如刀,嚇得老婦人震驚半天。
「多年前盛家就分族分家,我父親單獨繼承一脈,多年來不曾和你們這些人走動,還敢覬覦盛家家產!」
錦初氣得不輕,尤其是這老婦人嘴巴不乾不淨,她越發惱火,姬承庭攔住了她:「彆氣壞了身子。」
拉著她往後退。
老婦人乾脆一抹淚跪在了姬承庭面前哭:「這話就殺人誅心了,誰家沒個窮親戚啊,你們不能發達了就忘了本分啊。」
姬承庭目光一移,老婦人剎那間閉了嘴,訕訕垂眸。
「長慶。」
「屬下在。」
「登記造冊,查清今日來盛家的每家底細,一個時辰內,務必帶到孤面前。」
「是。」
長慶動作很快,不到半個時辰就押著一幫小輩進來。
盛家的親戚見狀,彼此面面相覷,一時間有些摸不準太子究竟要做什麼,長慶隨意念了個名字:「盛長安,年十六,科舉待考,曾考取過秀才。」
被指了名字的盛長安哆哆嗦嗦地被拎著上前,沖著姬承庭磕頭:「給殿下請安。」
姬承庭下巴輕擡,欲要發作,外頭忽然傳來一陣吵鬧聲,不一會兒侍衛領來了一個手腳捆住看不清容貌的人。
長慶在姬承庭耳邊低語幾句,姬承庭從口中吐出兩個字:「杖斃!」
男人被堵住嘴趴在地上。
兩個侍衛手握長棍,一棍又一棍,當眾將人打成了肉泥,鮮血四濺。
盛家的親戚們嚇得臉都白了。
姬承庭站在盛長安面前:「說,是誰派人讓你們來盛家鬧的!」
盛長安膽子小經不起嚇,立馬就召了:「確實有人上門讓咱們來盛家,說什麼,都是盛家,盛老爺死了,家產不能被盛錦初一個人獨吞,即便要不著好處,也能敗壞盛錦初名聲。」
「殿下,我們看不清臉,不知來人是誰,求殿下開恩。」盛長安跪地磕頭。
姬承庭一雙冷眸泛著森森寒意,一個眼神,長慶便將老婦人和老婆子拎出來。
掌嘴三十。
將人打的嘴角鮮血直流,嗚嗚咽咽說不出話來。
「看在太子妃的份上,孤今日暫且不追究,若有人再敢詆毀盛家,污衊太子妃的清譽,此人就是下場!」
姬承庭目光落在了被杖斃的男人身上。
盛家眾人被嚇得不輕,哪還敢啰嗦,紛紛四散而逃,姬承庭又吩咐道:「派人盯著,別鬧出什麼幺蛾子來。」
「是。」
院子很快被清理乾淨。
姬承庭回過頭,錦初小臉略白,呢喃道:「又勞煩殿下了。」
「隴西也非靜地,咱們啟程吧。」他道。
錦初點頭。
剛走出盛家大門,遠遠地傳來一道嬌俏女聲:「錦初妹妹!」
她擡頭。
一抹俏麗的淺綠色身影映入眼簾,少女背上挎著竹籃,臉上揚起笑容,努力揮手沖著她打招呼。
是盛家莊子裡的巧阿滿。
巧阿滿蹦蹦跳跳,三步並作兩步:「真是你呀,你可算是回來了。」
錦初看向兒時的玩伴,臉上露出了欣喜笑容,上下打量著巧阿滿:「幾年不見,你倒是越來越水靈了。」
「你也越來越漂亮了,我阿婆還經常念叨你呢,她要是知道你回來了,一定很高興。」
巧阿滿拉著錦初指了指不遠處的衚衕巷子:「也多虧了你,我們全家才能擺脫奴籍,若是不嫌棄,去看看阿婆可好?」
錦初從大梵山下山回京,就將當初的盛家僕人全部歸還賣身契,給了自由,巧阿滿一家也在其中。
錦初猶豫了片刻後點點頭。
跟著巧阿滿進入衚衕巷子,左拐右拐,來到了一處小院子,推開門,院子裡曬了許多草藥,一個佝僂著腰的老婦人正在翻草藥,聽見動靜轉過頭,驚愕萬分地看向了錦初:「姑娘!」
「巧阿婆。」錦初喊。
巧阿婆拉著錦初的手,淚眼婆娑:「老奴聽說姑娘去了京城,如今看著姑娘過得好,懸著的心也鬆了。」
錦初微微笑,看著小院子被收拾得乾淨整潔,很是替祖孫倆感到高興,巧阿婆忽然說:「姑娘,有一樣東西曾是老爺留下來的,老奴一直想找機會給您,奈何身子不爭氣。」
巧阿婆顫巍巍地起身回屋,片刻後拿來了一隻錦盒,盒子上雕刻著一朵蓮花。
這是盛家標記。
打開錦盒,裡面是半枚玉佩,玉佩中央刻著半個字,甚字。
看見玉佩的那一刻,錦初眼皮跳的厲害。
甚……
「幾年前老爺將莊子裡囤積的糧草都帶走,將這個給了老奴,說什麼有機緣再給姑娘,老奴也不知什麼是機緣,今日能見到姑娘,大抵就是機緣吧。」
巧阿滿點頭:「錦初妹妹,阿婆為了守您回來,日日都讓我去老宅附近晃悠,生怕錯過消息。」
錦初微微笑,將玉佩收起。
臨走前還留下些散銀,巧阿婆說什麼都不肯要,硬是讓巧阿滿追上前,硬塞回去;「我和阿婆採藥為生,不缺銀子。」
聞言,錦初也不好再給,和巧阿滿告別後,重新回到祖宅門前馬車上。
馬車出發。
錦初卻攥緊了那枚半枚玉佩。
回京的途中,錦初和姬承庭還是兩輛馬車,偶爾在半路歇息的時候,兩人才會碰面。
氣氛安靜又怪異。
終於馬車抵達了京城腳下,時隔一個多月順利返回東宮,方嬤嬤看見人回來了,喃喃道:「瘦了,比走的時候瘦了一大圈。」
錦初哭笑不得。
方嬤嬤又拉著錦初小聲問:「太子妃這一路和殿下單獨相處,可有……?」
欲言又止,暗含打探
錦初不願多說,支支吾吾找了個話題扯開了,方嬤嬤隻當是女兒家嬌羞,也不再多問。
等方嬤嬤去張羅吃食的空隙,紅梔湊上前:「奴婢給太子妃請安。」
錦初知她有事要稟報,點點頭;「說吧。」
紅梔道:「從您走後,蕭良娣就病了,太後將人接去慈安宮,至今還沒回來,還有件事,宮裡的賢妃娘娘刺傷了雲王爺,被皇上打入冷宮。」
「賢妃為何要刺傷雲王爺?」
「您大婚那天,雲王爺喝醉酒誤闖賢妃宮中,輕薄了賢妃,宮中多了流言蜚語,賢妃娘娘一氣之下去找皇上撐腰做主,結果巧遇雲王爺,又被羞辱一頓,賢妃娘娘拔簪刺傷了雲王爺,奴婢打聽過了,傷勢不輕,昏迷了好幾日才勉強保住性命。」
錦初瞭然。
隻是沒想到北梁帝會為了雲王爺罰了受害者賢妃,賢妃是宮中的老人了,伺候了北梁帝也有幾十年了。
說罰就罰,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剛換好衣裳,慈安宮裡的人就來請她:「太後聽聞太子妃歸來,請您過去坐坐。」
錦初揚眉:「走吧。」
這次她帶上了紅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