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危在旦夕
被點了名的陸恆擡眸對上了姬承庭冰冷陰沉的眼神後,瞬間明悟,拱手應了。
姜南眉心緊擰,朝著四周看去。
「殿下,這事兒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姜大人沉穩內斂,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一位大臣衝出來,面露疑惑:「微臣覺得此事蹊蹺的很。」
「殿下,微臣也覺得姜大人不該如此冒失……」
砰!
姬承庭抄起了桌子上一方硯台朝著說話之人砸下去,一聲清脆響,大臣捂著腦袋身子晃了晃,沒站穩跌坐在地,從指縫裡滲出血來,他錯愕地看向了震怒的姬承庭,被對方的陰狠眼神嚇得咽了咽嗓子。
「韓大人和姜大人非親非故的,拿什麼來擔保?」姬承庭指著對方鼻尖怒喝;「孤捧在手心長大的女兒,又為何要陷害他區區一個榜眼?」
還沒來得及開口的瞬間就被堵住了嘴巴,樂晏公主樣貌好,又是太子唯一嫡女,身份尊貴,自小也沒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實在是沒有道理去誣陷姜南。
可當時又隻有兩個人在場,並無其他人。
姬承庭居高臨下,滿臉怒火。
再無人敢上前。
姜南被拖了出去。
僅隔著一道屏風,樂晏虛弱地躺在那,雙眸緊閉,衣裳早已經被血跡浸透,額前被香汗淋漓,髮鬢散亂,朱唇慘白。
幾個太醫輪番上前診脈,醫女查看了傷口彙報。
前殿也跟著氣氛緊張起來,諸位大臣面面相覷,誰也沒有想到這事兒能鬧成這樣。
「來人!」姬承庭一聲令下。
禁衛軍統領上前聽令。
「查近日和姜南走得近的官宦,一個都不許少,再將姜南的底細給孤呈交上來,陸恆未審出結果之前,任何人不得擅自探望姜南,違令者,視為同黨!」
「末將領命!」
待統領退下後,朝曦跌跌撞撞趕來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看了眼姬承庭陰沉的臉色,他一言不發跪在地上:「父王,兒臣有罪,姜南是兒臣引薦,兒臣覺得他是個可造之材,多有維護,卻不曾想他竟對樂晏痛下殺手。」
姬承庭沉著臉不語。
「父王,姜南來自湖州,對外宣稱是普通農戶之家,兒臣卻查出來姜南所寫的文章中,有北海萬裡,明川大河,這都是大慶跟南和交界處,兒臣私下拷問過其他學子,根本一無所知,許是兒臣徹查姜南行蹤時露餡了,所以,他才惱羞成怒要挾持樂晏……」
朝曦話還未說完,就有大臣問:「微臣聽說姜南手中握著一枚先帝親手所贈的免死金牌,先帝承諾用金牌可以換皇族一個承諾,金牌為證,豈會有假,那姜南又何必多此一舉,來傷害公主呢?」
「先帝當年確實贈出去三塊金牌,已收回兩塊,檔案遺失,最後一塊不知所蹤,僅憑姜南一人之詞,就說先帝贈與,不足以為信。」朝曦道。
幾人因為免死金牌的事爭執起來。
吵吵鬧鬧,無非就是鎮王府的人都在幫著姜南開脫。
姬承庭站在那朝著屏風那頭看去。
這時太醫急匆匆走出來,眾人一看見太醫,立馬就冷靜下來,殿內鴉雀無聲。
太醫弓著腰跪在地上:「殿下,公主傷勢過重,怕是……怕是……」
一句話斷斷續續,遲遲說不出來。
朝曦一激動上前揪住了太醫的衣領子:「怕是什麼?」
太醫被提起身,哆哆嗦嗦道:「公主傷了肺腑,此人用力極兇狠,奔著一擊斃命而來,公主失血過多,怕是極難挽回。」
聞言朝曦的腦子嗡的一下炸開了,臉色驟白:「胡說八道,昨日還好好的一個人,今日怎麼就極難挽回了,人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絕饒不了你們!」
姬承庭已經邁開步子朝著裡面走,一眼就看見榻上慘白著臉的樂晏,他腳步絲是有千斤重。
「殿下。」紅梔跪在地上,一臉愧疚,她懊惱自己沒有及時察覺公主的不對勁。
這陣子有關於小王爺的事一件件接踵而來,公主幾次想要入宮,又忍住了,坐在窗戶下一坐就是一整日。
愁眉苦臉也不說話,滿懷心事,紅梔勸過幾次,可公主也隻是無奈嘆了口氣。
誰知道公主怎會突然得知了侍衛傳來消息後,急匆匆入宮,又碰巧遇見了姜南。
遇見江南的那一刻,紅梔隻當公主是為了試探什麼話,又是在皇宮,總不會有危險的。
所以,她放鬆了警惕。
公主手握金釵刺入胸膛的那一刻,紅梔魂兒都快嚇沒了,她看見了公主的決絕。
造成今日這個局勢,她難辭其咎。
姬承庭看了眼紅梔,冷聲吩咐:「什麼都別說了,公主受傷的事暫且瞞著太子妃,好好守著公主。」
紅梔點頭。
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候在大殿商討著如何救人。
……
等了一個時辰也不見宮裡傳出消息來,反而是眼皮跳了跳,鎮王擡起手摸了摸眼皮,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手捧著茶,指尖一滑,茶盞落地摔成數瓣。
驚的姬郢朝著鎮王看去:「父王?」
「一時手滑而已,不礙事。」鎮王煩躁的揮揮手。
丫鬟上前麻溜的將殘渣收拾乾淨,突然,丫鬟的指尖不小心觸碰了尖銳,一抹鮮紅滲出,刺痛了鎮王的眼,眉心緊皺。
「混賬東西,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管事見狀,沒好氣地斥責丫鬟,嚇得丫鬟磕頭賠罪:「王爺恕罪,奴婢該死。」
鎮王不耐煩地揮手讓丫鬟退下,對著侍衛吩咐:「速速去打聽。」
侍衛應了,走到一半另一名緊跟著姜南身邊的侍衛趕了回來,撲通跪在地上:「王爺,出事了,公子入宮時遇見了公主,公主邀約公子借一步說話,不知怎麼,公主受了重傷,危在旦夕,太子殿下震怒將公子送去了慎刑司交給了陸大人審問。」
短短一番話卻讓鎮王心驚肉跳,蹭得站起身;「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王爺,公子和公主談話時,四周無人。」侍衛道。
姬瑭也緊跟著站起身:「父王,公主會不會是故意的?」
鎮王斜睨了一眼姬瑭,冷哼不語,擡腳就走,身後姬瑭欲要跟上,走了幾步又停下來,索性又不走了,對著侍衛說:「去將公主被姜南刺傷,性命垂危的消息告知姬郢,另外,傳我令,不必拘他了。」
侍衛一聽便忍不住問:「若是王爺追問起來,又該如何?」
「出了事我擔著。」姬瑭道。
不遠處的廊下姬令走了過來:「大哥又何必自找不痛快,姜南犯蠢得罪太子,落在陸恆手上,少不了要脫層皮,放姬郢入宮鬧事?是想一箭雙鵰?」
姬令嗤笑:「東宮和鎮王府本就是敵人,即便是郢弟知道了也未必會入宮,相反的,他若就此離開鎮王府,放虎歸山,你可想過下場?」
姬瑭蹙眉看向了姬令:「怎麼哪哪都有你,怎麼,你也惦記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見他冥頑不靈,姬令也懶得再啰嗦,搖搖頭沖他揮手,背影快速離開,姬瑭想了想,決定親自去一趟祠堂。
嘎吱一聲,祠堂門被推開。
姬郢蜷縮在蒲團旁,緊閉著眉眼,就連呼吸都變得微弱起來,姬瑭居高臨下,擡腳朝著姬郢踢了兩下:「醒醒。」
腳下的人動了動指尖。
他肩上的血跡已經乾枯成了褐色,眼眸輕輕擡起。
「姜南拿著父王給的免死金牌入宮求賜婚去了。」姬瑭緊盯著姬郢的眼神變化,微微笑:「不過,公主為了你,寧死不嫁,被姜南誤傷,現在危在旦夕就剩一口氣吊著了。」
姬郢眼眸睜大,呼吸急促。
「把兵符給我,我即刻放你離開鎮王府,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給你準備馬車,送你離開京城如何?」姬瑭半蹲著身,一隻手斜搭在了腿上,似笑非笑地盯著他:「要不然,送你入宮去見公主最後一面?」
姬郢身子漸漸有了知覺,擡眸看向了姬瑭,抿緊了唇,良久,他勾唇笑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扣住了姬瑭的下頜,力道收緊,眸色裡儘是狠厲,姬瑭錯愕:「不,不可能,你明明身中軟骨散,絕無可能!」
嘎嘣
姬郢反手扣住了姬瑭的手腕,硬生生將他的手臂折斷,姬瑭吃痛驚呼,慘叫聲劃破上空。
「姬郢,我可是你大哥!」
沒有理會姬瑭的慘叫,姬郢手中力道越來越緊:「送我出府!」
「你……」話未落,脖子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姬瑭面露驚恐也隻好妥協,咬著牙道:「走!」
在姬瑭的幫助下,姬郢順利離開了鎮王府。
一輛馬車飛奔而來,金鱗手裡攥著長鞭:「小王爺!」
一躍而上了馬車將姬瑭踹下,姬郢捂著胸口,氣息淩亂:「宮裡現在怎麼樣?」
「公主傷勢確實很重,整個太醫院都在極力搶救,鎮王也趕入宮,姜南已被陸恆帶走審問。」金鱗一時對這位小公主敬佩不已,不聲不響地悶聲幹大事。
他在心裡默默發誓,小公主要是能轉危為安,他必定將小公主當成第二個主子。
姬郢緊繃著臉,震撼之餘又是心疼,平日裏手上破個小傷痕都要哼唧半天,最怕疼的人竟然以死破局。
一雙冷眸瞬間變得晦暗不明,指尖攥起,呼吸顫的更厲害了,緊閉雙眼深吸口氣,再睜眼時道:「入宮。」
「是。」
馬車飛奔。
鎮王疾步匆匆的趕入大殿,遠遠的就看見了文武百官站在那,還有數十個太醫皺著眉。
其中幾個太醫看見他來,也是皺著眉搖頭。
見狀,鎮王心裡咯噔一沉。
進了內殿,隔著屏風他看見了太子站的筆直的身影,雖未開口,周身散發的怒火卻溢出殿外,令人不寒而慄。
有大臣湊到了鎮王身邊,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鎮王深呼吸,臉色鐵青,招來太醫;「人怎麼樣?」
「傷及肺腑,極有可能有性命之憂。」太醫如實回應。
另一位大臣便說:「姜公子還在慎刑司。」
鎮王沉默了。
樂晏還在搶救,他有什麼臉給姜南求情?
殿外,小太監喊了聲小王爺到。
鎮王回頭,竟真的看見了姬郢來了,一襲黑色長衫,面色呈青白,鳳眼微垂,無形之中還有壓迫感,漸漸逼近,朝著鎮王低聲喊了句:「父王。」
「你怎麼來了?」鎮王蹙眉。
姬郢語氣淡淡:「大哥說,宮裡出事了,讓我趕緊來看看。」
竟是姬瑭?
鎮王面露不悅,可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又不好說些什麼,隻能眼神警告,示意對方不要亂說話。
姬郢眼神平靜得像一汪湖水,神色平靜得像是事不關己的局外人,這態度,險些就讓鎮王懷疑,姬郢是不是真的和樂晏關係匪淺?
「樂晏在裡面搶救,太醫說,生死未蔔,極有可能熬不過了。」鎮王一瞬不瞬地盯著對方,試圖看出什麼,姬郢面露幾分惋惜,嘆了口氣,一言不發。
「你可知她為何這麼做,是不是為了你?」鎮王問。
姬郢疑惑看向鎮王:「此事,父王應該去問問姜南,為何將此事弄成這樣,父王,兒臣聽說陸恆手段,凡事犯人就沒有一個不吐口的,姜南未曾見識過,也不知能不能熬的過去。」
話落,鎮王臉色大變,起身往外走。
背影遠去。
姬郢目光銳利的看向了屏風那一頭,掌心早已被掐得通紅,痛意讓他時時刻刻保持了理智。
不記得多久,鎮王又回來了,強忍著怒火對著姬郢說:「你和陸恆有些交情,派個人過去拖延些時間,等樂晏蘇醒,再處置也不遲。」
「父王,當務之急可不是派人去救人,而是該如何解釋,姜南是如何得來的免死金牌,又為何對樂晏動手。」姬郢強行按捺著情緒,再次提醒:「姜南明知身份,強娶樂晏,又是為何?是父王授意,還是他擅自做主?」
一句句質問讓鎮王臉色越來越難看。
「依你之見,該如何?」鎮王問,生怕他不肯出主意,他軟了語氣:「郢兒,你可是父王親手養大的,被冒名頂替,父王知道錯不在你,這麼多年姜南流落在外受盡苦楚,如今好不容易憑藉一己之力考取功名,他不該斷了仕途。」
姬郢垂眸不語。
「隻要你肯作證,樂晏早有癔症,心懷不軌,你日後還是父王的乖兒子,父王待你如親生。」鎮王壓低聲音勸。
一句話,割捨了這麼多年的父子情,姬郢揚起眉。
「郢兒,你是鎮王府的小王爺,這麼多年不會更改,即便姜南回來,日後父王還是會全力以赴,助你一臂之力。」鎮王眸色中幾乎還有懇求。
這一刻鎮王對他這麼多年的疼愛,像是虛假泡沫被戳開,垂眸間遮去了眼底的那一抹譏諷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