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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作 五百五十、祖慈孫孝

不是吧君子也防 陽小戎 10262 2025-04-06 05:27

  蟬聲在槐葉間織網,兜住遊絲般的暑熱。

  夏日暖遲遲的。

  大堂前的門檻上,歐陽戎摸了摸放在膝蓋上的琵琶。

  被太陽曬得也有些燙手,明明也沒彈幾下。

  幽靜小院空蕩許久,最近來了一隻黑貓,時不時的光顧,也不知是哪戶人家丢失的。

  黑貓應該是把這座寂靜院子當作了自己地盤,剛剛見面時,它在牆頭邁着優雅貓步,棕褐色有些泛綠的眼瞳,有些警惕的倒映着今日攜琵琶而來的歐陽戎。

  不知是覺得這“不速之客”般的儒衫青年溫潤面善,還是剛剛他演奏的蹩腳琵琶有些催困。

  黑貓懶洋洋的趴在秋千後方的東牆頭,眼睑低垂,沒有進院子,但也不算怕人。

  它與西邊門檻上坐着的歐陽戎,相隔一座院子。

  燕六郎沒過來前,一人一貓,安然相處。

  “明府,洛陽那邊來人,是胡夫中使,另外,聽他悄悄說,他還帶了謝姑娘的信來。”

  燕六郎一副大嗓門。

  驚起牆頭打盹的黑貓,青瓦上霎時烙出一串梅花印。

  燕六郎也沒管這小野貓,一臉期待的看着歐陽戎:

  “明府這些日子在等的,是不是就是胡中使,知道洛陽那邊會派人來?”

  歐陽戎沒有回答,隻是問:

  “胡中使人呢?”

  “在江州大堂,元長史在招待着,明府,這次胡中使來,應該是好消息,看他喜氣洋洋的,公署裡的同僚們都很興奮,替你開心,上次雙峰尖的事,看來沒啥處罰。”

  歐陽戎拍拍屁股站起身,抱着琵琶,路過燕六郎身邊,走出院子。

  “走吧,回江州大堂。”

  “是,明府。”

  燕六郎剛要轉身跟随。

  “珑玲——珑玲——”

  走在前方的儒衫青年蓦然轉身,回望院落。

  燕六郎愣住,旋即也反應過來,這是一道特殊又熟悉的聲響。

  不過二人回頭看去,卻發現一根冰白玉簪子正躺在石桌上,剛剛逃跑的黑貓,再次返回,似是見歐陽戎、燕六郎離開準備重新入住,正跳上了桌,用爪子胡亂拂動冰白玉簪子。

  “去去去,一邊待着去。”

  燕六郎察覺到後方明府的漆眸微黯,立馬闆臉上前,驅趕黑貓。

  歐陽戎擺擺手:

  “沒事,讓它住吧,也熱鬧些。”

  他默默走去,取走了冰白玉簪子,轉身離開。

  燕六郎看了眼歐陽戎背影,老實跟上。

  二人一起離開幽靜小院,登上馬車。

  路上,燕六郎嘗試尋找話題,活絡氣氛:

  “明府,大白魚呢,怎麼沒有看見?”

  歐陽戎已經取下頭上的木簪子,把那支阿母遺留的冰白玉簪子插在發鬓間,固定儒冠。

  他低頭正打量着一隻羅盤,此羅盤挂在腰間,和謝令姜送他的書院玉佩一起佩戴。

  此刻聞言,他放下羅盤,笑了笑說:

  “那黑貓在,我就讓它走遠了點,别露面,現在應該還在星子湖裡晃悠,晚上人少,會回來的。”

  燕六郎下意識道:

  “是怕它浮空遊動,吓到黑貓和行人?”

  歐陽戎一本正經的搖頭:

  “不,是怕它被吓到。”

  燕六郎有些無言以對。

  歐陽戎沒有騙人,白鲟雖然神異,卻有些慫,平日都怕見到陌生人,隻是喜歡跟着他。

  歐陽戎算是摸清楚它秉性。

  說是神出鬼沒。

  但其實有時候是周圍人多,它躲了起來,等到夜裡無人的時候,再冒出來。

  慫的一匹。

  若不是偶爾見到易千秋等雙峰尖大戰的殘兵敗将,歐陽戎差點都忘了某隻罪魁禍首的神話白蛟就是這白鲟變的。

  太給蛟類丢人了。

  歐陽戎搖搖頭。

  “對了,有張道長的消息嗎?”

  “還沒。”

  歐陽戎摸了摸隐隐有反應的羅盤,嘀咕:“應該是快了。”

  燕六郎駕駛馬車返回江州大堂,路上又瞧見明府在看着羅盤發呆,輕輕一歎。

  “明府放心,張道長背後的龍虎山厲害着呢,說不定明天就帶來了雲夢劍澤消息。”

  “嗯嗯。”

  半個時辰後,回到江州大堂。

  歐陽戎準備去正堂見胡夫。

  走到一半,突然回頭。

  隻見門口,有一道青年道士身影矗立,似是風塵仆仆趕來,被衙役攔在外面。

  “張道長。”

  “歐陽刺史。”

  張時修無奈對左右衙役說:

  “貧道就說認識你們刺史吧。”

  歐陽戎暫時沒有去正堂,立馬帶着張時修去往偏堂……

  一炷香後,正堂内。

  易千秋正如釋重負的和元懷民一起,陪在胡夫身邊。

  “胡中使,洛陽那邊怎麼說?”

  胡夫笑而不語,放下茶杯:

  “等歐陽刺史來。”

  易千秋隻好暫時按捺下來。

  她看了看門口侍立的燕六郎,有些奇怪,歐陽戎怎麼還沒來。

  就在這時,歐陽戎身影出現在長廊上。

  “歐陽刺史,你可算來了,咱家想死你了。”

  隻見,原本氣定神閑喝茶的胡夫,“嗖”的一下站起身,比旁邊的易千秋反應還要快,沖了出去,來到歐陽戎身邊,立即抓向他的手。

  易千秋、元懷民紛紛愣住。

  似是沒想到胡夫會這麼肉麻,正在低頭思索着什麼的歐陽戎,也怔了下。

  不過他反應很快,避開了胡夫抓來的手,隻讓後者抓住了他的袖口。

  但還是讓人感覺怪怪的。

  雖然歐陽戎知道,這種執手禮,在神都洛陽那邊很流行,也不知道哪裡傳來的。

  一般關系好的同年或者親近師長間,激動開心時,都會執手或者抓袖,表示關心親近。

  但是歐陽戎還是拉不下臉皮。

  “胡中使久等了。”

  “不久等不久等,不過歐陽刺史剛剛是忙什麼急事嗎?咱家看去找你的燕捕頭都回來了。”

  歐陽戎點頭,有些不好意思:

  “是有點急事,已經處理了,胡中使勿怪。”

  胡夫笑吟吟道:

  “沒事沒事,咱家理解,你們這些能人,都貴人多忘事。”

  易千秋、元懷民等人忍不住看了看胡夫。

  按道理,胡夫才是洛陽來的中使,是天子的使者,應該是地方官員巴結他,和他拉熟才對。

  怎麼到了歐陽良翰這裡,像是反過來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歐陽良翰才是天子派來的使者呢。

  “胡中使所來何事?”

  “咳咳,不是什麼大事,對了,聖人旨意,歐陽刺史、元長史、易指揮使接旨!”

  衆人按照禮儀,在堂前接旨。

  胡夫宣讀了下旨意。

  内容畢竟簡單,卻在除了歐陽戎之外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首先是雙峰尖那場大戰的事情,并沒有責怪衆人,隻是讓她們繼續堅守崗位,對于這次的死傷,繼續按規統計,除此之外,原地待命,等待後續調遣。

  不過聖旨,倒是責令江州大堂在内的江南官府全面通緝雲夢劍澤,不放過任何一位越女。

  這算是徹底翻臉了,也是朝廷對于江湖那邊,最嚴厲的措辭,類似于兩方人打架,吃了暗虧那一方當着一衆小弟的面撂下狠話:“給老子記着,有種放學别走。”

  對于白虎衛指揮使易千秋、彩裳女官妙真,聖旨隻是讓她們和江州大堂,交接好手頭事務,然後啟程回京,回歸原崗。

  算是平調,沒有升貶。

  饒是如此,易千秋也釋然了。

  元懷民轉頭看了眼目露喜色的堂妹,歎息一聲。

  他知道秋娘不是在乎個人榮辱,而是擔心拖累京兆元氏,雖然早已改姓,在外面抛頭露面,但是朝廷那邊都是默認她綁定這京兆元氏,萬一哪天,滅九族,也是去京兆元氏點人頭……

  其實從胡夫到來後的态度就可看出,這份聖旨不算噩耗。

  之所以說,大部分人感到意外,是因為聖旨後面的内容。

  聖人駁回了歐陽良翰辭退江州代理刺史、修文館學士的請求。

  大緻意思是,雙峰尖大戰的責任不在他身上,他與江州官府已經盡力。

  不許歐陽良翰辭官,并且勉勵了下他,讓他繼續堅守崗位,先将浔陽城這邊的餘波收尾。

  後續,若是朝廷尋到了合适的刺史人選,能夠交接,到時候再視情況把他調回京城修文館。

  反正大緻态度,就是安撫加勉勵,絲毫沒有怪罪的意思。

  易千秋與元懷民都有些吃驚看向歐陽戎,

  他們萬萬沒想到歐陽戎此前遞上去的奏折,是把責任全部往自己身上攬,還辭官請罪。

  見過去背鍋的,沒見過大領導主動去背鍋的。

  易千秋看向歐陽戎的眼神有些複雜,隐隐還有些羞愧……她默默低頭。

  元懷民瞧見,也歎息一聲,朝歐陽戎有些埋怨道:

  “良翰辭官怎麼不和我們商量下,萬一朝廷那邊真答應了怎麼辦。”

  歐陽戎搖頭,語氣認真:“我是真想辭。”

  衆人無言以對,也難以理解,紛紛勸導起來。

  “好了,讓咱家和歐陽刺史談談。”

  胡夫遣退衆人,把歐陽戎拉到了一邊。

  歐陽戎看見,這位絡腮胡宦官精氣神很好,精神抖擻的。

  “歐陽刺史,你可知現在洛陽的局勢?”

  他喜氣洋洋問。

  歐陽戎輕聲:“中使大人說說。”

  胡夫壓低嗓音:

  “王爺一家已經入宮,正侍奉在聖人膝前,一家子都住在皇宮,聖人尤其喜歡小公主殿下,朝會都帶在身旁,大夥都說這是隔代親……”

  胡夫娓娓道來。

  歐陽戎卻反應平平,“哦”了一聲。

  這次輪到胡夫愣住了。

  “歐陽刺史看來早就猜到了……”

  歐陽戎不語。

  胡夫東張西望了下,手掌遮嘴,悄悄嘀咕:

  “歐陽刺史,若沒猜錯,王爺這次入京,是您一手策劃的?”

  歐陽戎瞧了瞧他,換了個話題:

  “胡中使還有其它事嗎,下官讓人去安排院子,就上次你落腳的院子如何?”

  胡夫有些抓耳撓腮:

  “歐陽刺史,刺史大人,小學士大人,咱家求求你了,你快說說,到底是不是?哎呀,這有什麼好賣關子的,誰不知道您是浔陽王府的檀郎。

  “快說說,這次到底是如何讨得聖人歡心的,事情怎麼會這麼順利,本來咱家聽說王爺回京,還擔心來着,是不是太急,還覺得懸來着……

  “結果第二日,聖人就令人打開了皇宮的應龍門,讓王爺正大光明的進宮了,不是半夜那種偷偷摸摸,聽說聖人還帶着王爺、世子見了夫子……”

  歐陽戎默默聽完,不置可否道:

  “王爺回京應該禀明聖人了吧,王府被反賊燒毀,生命垂危,回京避難。”

  胡夫有些無語,更加心癢癢了:

  “歐陽刺史怎麼當咱家是三歲小孩,雖不知道是何原因,讓聖人歡顔,但肯定不是明面上這麼簡單,而且别人或許還不知道,但咱家可是知道,王爺在大事上,是有多聽您的話……”

  歐陽戎瞧了瞧絡腮胡宦官好奇求知的表情。

  這麼看,獻鼎劍的事情,暫時還沒傳出去,外界估計都不知道這回事。

  至少在胡夫領旨離京前,洛陽那邊還沒人知道……

  不過距離那一口鼎劍的公布,也是遲早的事,但那位聖人這麼能沉得住氣的等待,也是厲害的。

  洛陽那邊現在應該暗流湧動,突然回京的浔陽王一家,是會打破離衛之争的平衡的,特别是還攜帶了一口鼎劍而來……

  歐陽戎想起什麼,好奇問:

  “對了,胡中使說的隔代親是怎麼回事?”

  胡夫随口道:

  “小公主殿下獻給聖人一枚夜明珠,聖人甚喜,在小公主建議下,鑲于冠冕,攜之上朝……真是祖孫情深,上慈下孝啊。”

  歐陽戎:……

  “歐陽刺史怎麼這副表情,為何又一言不發?”

  “沒、沒事。”

  胡夫不知想到什麼,一聲歎息:

  “所以說,人啊,真是此一時,彼一時,誰也不知哪一天就飛上去了,朝中大多數人都愛趨炎附勢,卻不懂去看大勢。

  “就如這位小公主殿下,咱家當初在浔陽瞧見,就猜到聖人八成會喜歡,因為她與聖人年輕時候太像了,歐陽刺史你看,這次入京,隔代親不就來了嗎,現在宮人們都在讨論,聖人會給殿下什麼封号,按照本朝公主封号,例如長樂公主,新封号中應當會有個‘樂’字……”

  “是是是。”

  聽到前面那些話,歐陽戎無話可說,隻是一味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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