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喜脈
鎮王府大喪,滿朝文武都來弔唁,錦初呆了片刻就要離開,卻被趕來的刑氏攔住了去處。
刑氏通紅了眼,彎著腰就要跪下卻被飛霜一把扶起:「二少夫人這是做什麼,人來人往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太子妃欺負你了呢。」
「不,不是。」刑氏擺擺手,局促不安地站起身,朝著錦初屈膝:「妾身是有些話想單獨和太子妃聊聊。」
錦初看了眼刑氏,一年前的刑姑娘在京城也算是排得上號的,武將嫡女,溫婉賢淑又通情達理,人也長得嬌媚動人。
一場宴會,鎮王妃看中了刑氏,刑家二話不說就促成了這門婚事,速度快到令人訝然。
「刑氏,你已嫁進門,沒道理我一個外人插手鎮王府的事。」錦初搖頭,人家夫妻倆的事,她算什麼?
刑氏急了:「若我能勸說父親和母親幫助東宮呢?」
話落,遲疑幾步的展夫人慢慢轉過頭來,側過身放慢了腳步,錦初眼眸微挑:「刑氏,你找錯人了。」
說罷錦初轉身拂袖而去。
「太子妃!」刑氏急急忙忙想要攔住錦初,卻被飛霜給攔住:「二少夫人剛嫁進門,有些事還是不要亂說,省得在王府日子不好過,今日太子妃就當什麼都沒聽見,請回吧。」
刑氏不甘心地看著錦初越走越遠,眼底的希冀漸漸沒落。
離開了鎮王府
錦初順道去看看展萬淩,半路上錦初也沒顧忌,坦然道:「姬令是個混賬東西,我看過檔案記載,原配範氏死時渾身是傷,還有鞭痕,實在是慘不忍睹。」
「那範家呢?」
「範家看重男丁,範家公子在軍營裡當差,自然不會得罪鎮王府。」錦初猜測肯定是昨夜姬令對刑氏動手了。
展夫人驚愕:「昨日雖是洞房花燭,可鎮王妃昨晚才咽了氣,他……他怎麼敢的?」
這樣的人還配做兒子麼?
兩人下了馬車,路過幾輛馬車朝著京城外而去,飛霜道:「好像是柳家的馬車。」
「柳家?」錦初詫異。
展夫人這才解釋:「昨兒晚上柳家老夫人暴斃了。」
說是暴斃,可稍微打聽就知道了柳老夫人這是得罪了鎮王,以命抵命了,展夫人道:「柳家沒臉在京城待著了,被遣送回東原了。」
東原兩個字落在錦初耳朵裡,她眉心一動,朝著展夫人看去:「東原戒備森嚴,極少有外人能混入其中,如今倒是個好機會。」
展夫人一點就透,點點頭。
進了內院
展萬淩的氣色比她上次來看時好了不少,小腹微微隆起,沖著錦初微笑,一旁的大夫叮囑道:「公主可以偶爾下床走動,不過不要太勞累了。」
「有勞大夫了。」
展夫人此時已經能坐起來了,靠在軟枕上。
桌子上擺放著好幾個錦盒,展夫人瞥了眼,丫鬟道:「這是秦家派人送來的,說是要給公主補補身子。」
秦家兩個字令展夫人眉心微微動了下,看了眼展萬淩:「你見過秦家來人了?」
「未曾。」展萬淩搖頭:「秦家來人時女兒剛睡下,他們把東西放下就走了。」
展夫人輕輕嘆了口氣,有些許無奈,想要勸說時,展萬淩捂著小腹:「大夫說這一胎極有可能是個男胎。」
聞言展夫人也隻是笑了笑:「隻要健康平安,是男是女都好。」
「那怎麼能一樣呢,捏著鼻尖吃下的青梅,總不能就這麼算了。」展萬淩想想就覺得膈應。
錦初好奇,展萬淩這才將秦氏送青梅的事說給她聽,錦初驚訝:「怎麼秦氏這般糊塗,淩姐姐,現在不提也罷,好好休養身子,這孩子是你誰也搶不走。」
前幾日秦老夫人派人送帖子入宮,錦初找了個託詞拒絕了,倒不是為難秦家,而是現在越和秦家接觸,秦家人就會覺得,離了展家,秦家照樣風生水起,更不利於小夫妻日後的路。
展萬淩眸色一沉:「誰敢搶?做夢!」
她九死一生才保住的孩子,誰敢碰一下?她敢拚命!
錦初趕緊勸她安靜下來,直到展萬淩情緒穩定下來後,臨近中午了,她才起身離開。
出了門遠遠的就看見秦老夫人的馬車靠在那,顫巍巍地喊了句:「太子妃。」
錦初身子微頓,自知拗不過也隻能見了秦老夫人,讓人上了馬車,秦老夫人慾要跪下,卻被錦初攔住了:「老夫人不必如此,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我知道秦家對不起淩兒,無顏求淩兒原諒,太子妃,兩個孩子兩情相悅,又是多少年的情分了,萬不該因為秦家毀了一樁姻緣。」
秦老夫人看上去比上次見面時憔悴了不少,錦初還記得第一次見面時的曾經,涼亭下,一盤冷暖白玉棋你來我往,分毫不讓,精神抖擻像個隨時都要上戰場的女將軍。
再見時已被磨平了稜角。
她嘆,心腸也軟了三分:「這是他們兩個之間的事,我能做的隻能儘力保住淩姐姐和孩子平安健康,至於其他,強扭的瓜不甜,強迫了秦瑾瑜,兩人後半輩子也未必過得幸福。」
秦瑾瑜五歲就沒了生父,是秦氏一手將兒子養大,看著兒子步步高升,娶妻生子。
秦氏在秦瑾瑜心裡是有一定地位的。
「老夫人。」錦初勸:「等有朝一日秦夫人徹底想開了,這件事才有轉圜的餘地,強行逼著秦夫人妥協,依我看,兩人遲早也會有其他問題。」
換成她是淩姐姐,肯定也會做同樣的選擇。
「秦氏也是一番好心,隻是辦不明白事……」秦老夫人一臉無奈。
「長輩的好心若是晚輩認可,自然領情,若是不認可,那就是添麻煩。」錦初抿唇:「沒道理讓淩姐姐為了丈夫,捨棄了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兒子,去委曲求全,人生很長,總要為了自己活著不是?」
一番話說得秦老夫人無言以對,更是羞愧難當,她來找錦初,就是看著錦初和展家關係極好,隻要錦初開口勸,展家都會聽。
秦老夫人臉色訕訕,辭別了錦初,回到了自己的馬車離開了。
錦初閉眼長嘆:「當初若知是這種局面,就該想法子將秦家送離京城!也省得一樁麻煩了。」
兩個月後
鍾家接連兩場喜事,娶親和嫁女,聲勢浩大,陸家還專門給東宮送了請帖。
「陸大人一生未娶親,倒是對這個妹妹格外疼愛,陸二姑娘能嫁給鍾國公,郎才女貌也是一樁美談。」
錦初彎了彎唇,纖眉一挑:「長威呢?」
說到這飛霜咧嘴笑:「娶了鍾姑娘後,見人就笑,奴婢聽說還求著殿下給機會立功呢,腰間系掛一枚香囊,逢人就要顯擺兩下。」
「奴婢也看見了,鍾姑娘綉工不錯。」飛雁笑。
正說著外頭傳鍾國公夫人和長威夫婦來請安,錦初叮囑叫人準備賀禮,不一會兒鍾國公夫人陸氏和鍾氏一同走來。
鍾國公和長威則去了太子那請安。
「給太子妃請安。」
兩個嬌俏動人的少女,眉眼儘是溫柔笑意,沖著她行禮請安,待行禮之後,錦初便讓人扶起賜座。
每人賞賜了一對玉如意和鴛鴦佩。
兩人還要起身謝恩,卻被錦初攔住了:「不必如此見外。」
說了一些祝福幾人的話,呆了半個時辰外頭又傳鎮王府的二少夫人刑氏也來請安,一同來的還有雲和郡主。
錦初不禁笑了:「今兒這是什麼日子,怎麼全都一塊來了?」
人都來了也不好將人攆走,隻好叫人將兩人領進來。
雲和郡主屈膝:「表嫂。」
刑氏則喊了句:「太子妃安。」
「今日郡主怎麼得空來東宮了?」錦初長眉一挑,看向了雲和郡主,對方笑:「我是聽聞禦花園的綠牡丹開得不錯,正好二哥跟二嫂也要入宮,便一塊來了,入了宮又豈能不給表嫂請安?」
一句句表嫂聽得錦初頭皮發麻,這雲和郡主向來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
雲和郡主友好地跟兩人打招呼:「難怪表嫂看中,果然是長得水靈靈。」
兩人被雲和郡主打趣,小臉微紅,還有幾分不自然。
「多謝郡主誇讚。」兩人道。
雲和郡主彎了彎唇:「鍾夫人的婆母還在寺裡清修,可曾去拜見過?」
一句話讓陸氏臉色微變,鍾氏見嫂嫂被人刁難,立即笑著說:「母親清修時間未到,不宜被打攪,多謝郡主關心。」
看著兩人一臉警惕模樣,雲和郡主聳聳肩倒也沒有再為難,朝著一旁的刑氏使了個眼色。
刑氏腳下一軟跪在了錦初面前,哭成了淚人兒:「妾身知罪,就太子妃嚴懲。」
錦初不語,隻疑惑地看向了刑氏,另外兩人也是一頭霧水。
直到刑氏哭得抽抽搭搭,快要昏厥了,她才不耐煩的問:「好端端的怎麼求到我這來了?」
刑氏摸了摸小腹:「妾身今日發現腹中已有了身孕。」
說到這刑氏面上有些難為情,眾人算是聽明白了,鎮王妃才逝去兩個月,按規矩鎮王府的人是要守孝三年的,尤其是嫡親的兒媳婦,若是在逝去之前懷上也就罷了。
這才剛下葬沒幾天就診斷出有孕了,傳出去隻怕會讓人笑掉大牙,實在是不孝。
錦初倒是一點兒也不意外,姬令那混賬東西做出什麼事她都不覺詫異,她坐直了身子,皺著眉問:「所以你今日來是為何?」
「妾身不知該如何是好,是來請罪的。」刑氏摸了摸小腹:「這孩子是個意外,那日夫君傷心過度喝了酒,這才……妾身實在捨不得這孩子,懇請太子妃替妾身保住這孩子,隻要孩子無恙,妾身願意接受嚴懲。」
一方面將孩子的生死權交給了錦初,又在這苦苦哀求,擺明了是要她為難。
刑氏沖著錦初磕頭:「求太子妃做主。」
雲和郡主長嘆口氣:「二哥膝下隻有一女,好不容易有了子嗣,可留下又於理不合,如今北梁最尊貴的女子便是表嫂了,表嫂心地善良,一定有法子將孩子留下的。」
錦初聽後笑了,朝著飛霜道:「去請太醫!」
雲和郡主皺眉:「表嫂這是要做什麼?」
「我總要知道這孩子究竟多大了?」
刑氏聞言臉色有些不自然,卻也拗不過,隻能乖順聽從,沒多久太醫就來了,診斷出刑氏已有近兩個月身孕。
「表嫂,這都是意外。」雲和郡主幫著勸。
錦初揚眉。
太醫卻說:「夫人鬱結於心,長此以往不利於養胎,還是要放寬心結,另,前三個月還是要小心謹慎,不能貪戀房事,以免傷了胎兒。」
話落在場的人個個臉色漲紅,刑氏恨不得一頭鑽進去,咬咬牙,剛才她才說是個意外,是姬令傷心過度所緻,現在太醫診斷出貪戀房事,這不是狠狠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
「胡說!」雲和郡主坐不住了:「二嫂潔身自好……」
「二少夫人潔身自好也擋不住二公子犯糊塗,王妃屍骨未寒,二公子卻不顧規矩,強行二少夫人讓其有孕,刑家好歹也是名門貴族,做出如此不合規矩的事,日後刑家姑娘可就要被刑氏牽連了。」
錦初譏笑,越來越慶幸當初沒讓展範予娶了刑氏,外表看上去落落大方,外強中乾,可實際卻過於軟弱,被人當成了槍使還不自知。
這種事鬧到宮裡,刑氏還有什麼臉面?
刑氏突然臉色蒼白,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錦初,結結巴巴道:「太,太子妃?」
「去請刑夫人入宮。」
「表嫂,這事就沒有必要鬧大了吧?」
「王府嫡孫,也是皇族血脈,非同小可豈是我一個人能擅自決定的?」錦初嗤笑。
她倒要看看刑夫人知道了自己女兒被人利用了,又是什麼反應?
半個時辰後刑夫人匆匆趕來,看見刑氏跪在地上,二話不說揚起巴掌狠狠地甩在臉上:「混賬東西!」
啪!
力道極狠。
刑氏被打歪了身子,捂著臉委屈巴巴地看向了刑夫人:「母親。」
「我沒你這麼不知羞恥的女兒!」邢夫人都快氣的吐血了,婆母剛逝就診斷出有孕了,這事兒私底下一碗葯就能解決,還敢鬧到檯面上來,刑夫人氣得不輕。
刑夫人看著四周還坐著陸氏和鍾氏兩姑嫂,恨不得打死刑氏這不孝女,陸氏假意要去阻攔:「刑夫人消消氣,二少夫人也是慌了神,沒了主意,郡主將人帶來東宮,不就是來商議法子的?」
雲和郡主聽後瞪了眼陸氏,可陸氏壓根沒懼雲和郡主,她兄長是京兆尹,夫君是新晉國公,本就是太子一黨。
剛才沒反應過來被雲和郡主奚落,如今回過神,自然不懼對方,張嘴就替錦初把雲和郡主給賣了。
「這孩子來的根本不是時候……」
「刑夫人慎言!郡主剛才可是說了,這孩子是二少爺意外得來的,而且還是皇族血脈,需得保下。」陸氏道。
刑夫人聽後眉頭都快擰到一處了,立馬朝著雲和郡主看去,雙眼都快噴火了。
雲和郡主咽了咽嗓子,張嘴要解釋,陸氏又說:「太醫說刑氏已經有兩個月身孕了,且前三個月不宜貪戀房事,這一胎……」陸氏話沒說完,刑夫人已經綳不住了,眼前一黑差點兒栽倒在地。
不宜貪戀房事,這不是狠狠打老祖宗的臉麼!
傳出去,還不得被人笑死了。
「你少在這胡說八道,二嫂腹中孩子是鎮王府的血脈,還是嫡出,豈能隨意去掉,這可是一條人命!」雲和郡主瞪了眼陸氏。
陸氏撇撇嘴。
雲和郡主看向了錦初:「表嫂,鎮王府子嗣本就稀少,這孩子留還是不留,全聽你一句話!」
上嘴皮碰碰下嘴皮,直接將責任踢給了錦初。
錦初莞爾:「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自然是要留!」
「不行!」
刑夫人跪在地上:「這孩子留不得!」